得李十首肯,他跳下去,脚底板顶着木板子,三两下便除长钉,将棺木缓缓推开。
木头溅起千百岁尘土,尸身尽褪腐气经由封闭后浓得似被熬过,直冲脑门,令人眼珠子都发酸,宋十九在李十眼神儿提醒下飞快地用袖口捂住鼻子,层布料不够,又借着李十袖子再掩层。
诸人正在等着气味散去些,却见涂老幺皱脸捏着鼻子,霎是诧异地“耶”声。
李十展目看他,见他指着那棺材问木莲:“你确信,这棺材里头是你妹妹,寿终正寝花木兰?”
众人疑虑,上前围看,也不免将疑惑布上眼底。
她仍是亭亭玉立姑娘,眼瞧着木兰寿终正寝,过完原本属于自己,圆满而静好生。
“实在,不善打仗。”木莲嗫嚅嘴唇,最后闷声道。
墓室里响起轻轻脚步声,阿罗上前几步,还未开口,便听得身后坐着阿音问:“那,木兰呢?”
阿罗摇头:“魂魄轮回转世后,唯有府君神荼令可查阅典籍,知晓去路。木兰下落,木莲应当不知道。”
“是,”木莲怅然地望着老旧棺椁,“不晓得她去哪里,能找见,也唯有这门轻棺。”
宫中。”
木莲病逝消息传来时,木兰正落户于燕山脚下处农家,手指被绣针扎,她抬手抿抿,将双目眯得小小。
“而后,魂归泰山,本想轮回转世,却为府君赏识,要入魂策军。”木莲深深叹口气,“本是冒用木兰命格,至入黄泉亦报她生辰死令,恐府君发觉花家罪犯欺君,要令魂归正轨,断她命数,唯有硬着头皮领旨,练枪领军。”
入府第二年,她暗自回燕山,木兰嫁户好人家,吹吹打打甚是风光,
木莲磨着手上茧子,隐身形坐在屋顶上说吉祥话。
涂老幺恶补些文化,大致晓得些断骨识龄常识,白骨森森里头缠绕着头未腐烂青丝,虽零星裹灰尘同风干虫卵,却仍旧漆黑如墨,牙齿亦完好地依附在口腔里,似排列齐整贝壳。
怎样瞧也不应当是风烛残
阿罗埋头想想,道:“既有差错,便该魂归正位。她乱命数,往后几世也不得安生,还是寻得她下落,待她再下黄泉时将你二人命格换回,方是正理。”
“怎样寻?”阿音问她。
“神荼令在手里,”阿罗瞧她眼,柔声笑,思索道,“若要追魂,须得自她身前骨里取缕未散精识。”
木莲转头望着棺材,欲言又止地压压眉头。
涂老幺扶大腿站起来,熟门熟路地拣铁锹:“那开棺?”
第三年,木兰生个大胖小子,木莲拿着锃亮铁枪坐在酒席木凳边,伸手托托木兰分发红鸡蛋。
第十年,木兰自私塾里将小女儿接回来,拉着小手在路上摘朵莲花,头回打胜仗木莲负手在后头,亦步亦趋地跟。
第十九年,木兰次女嫁人,木莲终于学会入梦术,在沉睡乡村中,瞧见身着布衣木兰回幼时院子里,同老榆树说心底话。
她说她命是木莲换来,她要孝敬父母,教养子女,要过得安安生生,过得稳稳当当,过得儿孙满堂。
“她说,她万不能辜负。”木莲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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