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花生壳堆成小山,虚耗在清脆瓜子声中渐渐回神,蔫吧唧地缩在火圈内侧,里头二人却还未出来。
“这都快吃完盏茶。”涂老幺端着钟馗大人体面,岔开腿将手伏在膝盖上,背挺得同青松似,眼馋李十和宋十九手里瓜子儿。
正说着话,却见圈里虚耗拉长脖子仰着头,朝阿罗房间处嗅嗅,仿佛受到令它神魂颠倒引诱,耷拉着眼皮子叹句:“真快活。”
“什快活?”涂老幺莽着嗓子问他。
虚耗动动耳朵,心痒难耐:“位姑娘快活,另位姑娘也快活。”
“既吞食,怎如今又现身?”宋十九蹙眉。
李十解释:“虚耗乃鬼灵,凝精气而生,人间有厉成虚,聚恶生耗,死而复活,长存不灭。”
正说着话,那虚耗顶着涕泗横流脸,挣扎着要往外爬,刚探出只手,却见面前杵红裤黑靴,越过圆挺肚子和潇洒长袍,瞪着张虬髯铁面。
钟馗大人晃着官帽,对他将牙呲,右手鼓槌重重落下来,砸到左手掌着鼓面上,“轰”声嗡鸣,砸得它头晕眼花,腿软便跪下去。
“大……大大大大人!”虚耗缩着骨头,抖得同筛糠似,不住叩头。
阿音在阿罗直白中怯场,眼神垂便要出去。
阿罗却拽住她手腕,将她重新拉回自己怀里,兰花样优雅脖子垂,将吻印上她轻狂下巴。
修建齐整花园里盏灯也无,草墩子变成墨绿色,偶然兜着片早秋落叶。“哇呀呀”叫声却打破这篇静谧,令落叶蜷缩着身子打几个寒战。
涂老幺望着被困住小鬼,铜铃眼黄牛鼻,张大嘴咧到耳根子里去,头上戴着尖帽,裹着身红彤彤长袍。
“咋长这丑呢?”他小声嘟囔。
“被抱着那位快活,哎呀不对,好似那位更快活些。”
心里头小
涂老幺装模作样地撸把髯须,朝李十抽筋似眨眼,李十顶着面瘫脸偏偏脑袋:自己发挥。
涂老幺心领神会,又敲把鼓,腆腆肚子,恶声恶气斥它声:“老实点!”
“哎,哎。”虚耗不住地作揖。
涂老幺同李十交换个眼神,将鼓交给五钱盯着,勒令它不许出圈儿,而后迈着八字步颇为神气地走到李十与宋十九旁边,清清嗓子:“怎样?”
李十不答,拉着宋十九坐到桌边,按下午商议,等阿罗出来再作计较。
方才虚耗蹑手蹑脚从花园里窜出来,正要攀着墙根儿往阿罗屋子里头去,才刚挪步子,李十便抬手在它四周画圈似布层明火符,火圈子烈烈燃起来,虚耗刹便好似被拎住后脖颈,迈着腿动弹不得。
异闻杂记里记载,虚耗不喜照明,是以才总在夜里出没,若遇着光亮,便会行动迟缓。
李十趁它未反应过来,迅速在明火圈外立四副钟馗像,底下幽幽蓝光烧,烟火灼得虚耗哇啦哇啦地捂眼哀嚎起来,似被火钳打耗子,立时便打几个滚儿。
“它怕这个。”宋十九在旁轻声道。
李十将布符阵右手收回来,习惯性地负在身后摩挲指头上残留余烬,颔首道:“《唐逸史》里头说,玄宗便是请来钟馗,将虚耗撕作两半,口吞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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