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雨势似乎小些。昼夜交替时辰,外面暮色是稀薄蓝,恍恍惚惚,有些分不清是黎明还是傍晚。
负责掌灯太监挑着灯笼到檐下,拿长杆儿往上顶,盏盏挂到铁钩上。乾清宫从昏沉里突围出来,仿佛凄迷世界里唯明亮,堂而皇之伫立在那里。但也只霎,后面交泰殿和坤宁宫相继亮起来,连成道线,又是煌煌大片,这就是紫禁城中枢。
赵皇后脸上泪痕未干,哭得时候长,眼泡都有些浮肿。她穿过龙凤落地罩到外间,招医正们问皇帝病势,“依着脉象,圣躬何时能大安?”
宫中忌讳多,即便是不好也不能明着问什时候死,太医更不能不带拐弯地答,只弓腰回话:“万岁爷脉象软而细,医理上说精血亏虚不充则脉细软,阴虚不能敛阳则脉浮软。臣等先前瞧,主子手足心热、口咽干燥、舌红无苔,病势和昨儿相比,又略进层。”
皇后微吁口气,“前几天还好好,不知怎里里亏成这副模样。”她回头看,床前垂挂黄绫缎子没有合拢,缝隙里透出张青灰脸,口眼半开,业已死大半似。她很快调过视线来,不动声色领着干候旨王公大臣进配殿里。宫婢搀她在地屏宝座上落座,她定定神对跟前太医道:“问病因,你们太医院总是支支吾吾地搪塞,到现在也没个明白话儿。眼下诸臣工都在,既是族里宗亲,又都是皇上素日心腹近臣,这样紧要关头,不必避忌那许多,你们有话但说无妨。把人蒙在鼓里总不是方儿,万有个好歹,只怕太医院担当不起。”
带班陈太医打个寒噤,愈发躬下身子,“圣躬抱恙,太医院所作诊断,所开方子,俱要密封存档。没有万岁爷示下,咱们就是吞牛胆,也不敢往外透露半个字。可如今这情势,刨开腔子说,下臣们也正诚惶诚恐。既然娘娘下懿旨,那臣就斗胆同诸位大人交个底儿。臣请万岁脉象,飘如浮絮,按之空空,乃是个虚劳失精、内伤泄泻之症。这种病症……得远女色,静心调息方可。上月主子曾召臣问脉,那时候主子就有骨蒸潮热症候。这病怎由来呢……”他咽口唾沫,“肝肾阴液不足,多由久病伤肾,或禀赋不足、房事过度所致。臣开方子,叫断温燥劫阴之品,以滋肾养肺为主。那个……幸御后宫事儿,臣当时也向主子奏明过,现今主子病势愈发凶险,想来并没有将臣奏请放在心上。”
在场众人听都有些尴尬,太医话很明白,皇帝卧床病因就是不遵医嘱,纵欲过度。先前咳痰带血还有可恕,刚才可不是微微点细丝儿,仰脖子大口,嘴里鼻子里股脑儿涌出来,看着真瘆人。
皇后怔会儿,恨声道:“这大事儿,怎没有个人来回?你们瞒得好,看看瞒出祸事来!”说着又掖泪,“也劝过,但凡能听进去字半句,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当着面儿劝诫得多,翻来覆去总那几句话,到后头惹他不耐烦。是国之母,原不该说那些,可几位皇叔和臣工瞧瞧,承乾宫那位没日没夜地纠缠,眼下掏空身子,谁能造出个救命灵丹妙药来?”
后宫事本来是皇帝家务事,对谁青眼有加就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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