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有些着急,“主子,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关好门窗,他们听不见。”
她不应她,过很久才问:“老君庙……过?”
彤云应个是,“早就过,岸上人八成已经部署好,先头只要您张张嘴,咱们这会儿没准在东厂马车里。”她无奈看她,“但是奴婢知道,娘娘这做是为肖掌印好。真要不管不顾走,也就时痛快,后头不知道会遇见什样险阻呢!觉得娘娘做得对,喜欢个人应该盼着他好,就像朵花儿栽在花盆里,看着那喜人。您养它,天天给它浇水施肥,它必定开得更灿烂;可要是您手痒痒把它摘下来,至多不过半天,它就死给您看,何苦来!肖掌印就像那朵花儿,您远观吧!以前咱们在宫里对他垂涎三尺,这回南下趟他差点儿没成您人,您已经挣足面子。”
明明是劝慰她话,她听着听着却泣不成声。扒着桌沿蹲下来,胸口痛得没法呼吸。他定很恨她,恨她爽约。她应该在登船前和他说清楚,说清也许就放下,不用来回折腾。可她当时不能说,那多人,那多眼睛都看着,万有个闪失,岂不是大祸临头!她也想过留信给他,但是信里写什呢?恐怕提笔尽是对他眷恋和不舍,让他陷进更大痛苦。
她回宫,就不想和他有其他牵扯。与其处处照应露出马脚,不如让他恨,视她于无物。宇文良时不是拿她威胁他?只要没有她,南苑就不能把他怎样。她顾全他是没错,只可惜她片情!她对美好全部向往都在他身上,现在丢
慢待她。那是为什?为他好,不想连累他?若果真这样他愈发恨得咬牙,谁要她顾全大局?他既然敢下决心,自然有他应对办法!
难道是她怕?和他分开十几天想通,打算从这场荒唐闹剧里挣脱出去。
他突然有种被愚弄愤怒,自己没日没夜赶几千里来接她,结果只为看宝船弹指之间翩然而过?既然后悔,为什不明说,偏要把他耍得团团转?自己做场春秋大梦,闹得底下人人笑话。他爱情只是他厢情愿,别人如何看他?个太监,妄想攀龙附凤,结果怎样?马不知道脸长罢!
瞧瞧这身可笑打扮,瞧瞧这张被涂黑脸,他简直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堂堂东厂提督被个小太妃玩弄于股掌之间,亏他愿意舍命去守卫爱情,原来是不堪击自欺欺人!看来当初没有答应带她私奔是对,她太年轻,只可同富贵,不可共患难。
他失望透,也冷静下来。再不需要身边人苦口婆心,他痴傻那久,被她弄得神魂颠倒,也是时候该清醒。
默默坐阵,几个千户眼光如梭,云尉试探道:“咱们再往前赶程子,二十里外还有个渡口。”
他冷冷笑,下个渡口还是不停靠怎办?再往前?再往前该到北直隶地面,难道气儿追到通州码头?
“去牵马,回南京!”他声气儿不高,站起来霍然转过身,仿佛下子跳出轮回,仍旧是那个杀伐决断东厂提督。
马蹄声她听不到,耳边只有船头划开水浪激荡。
舱里灯火朦胧,音楼坐在月牙桌前,呆滞眼神、惨白脸,也不哭,只是定着两眼看那灯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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