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
坐山观虎斗,佐以战死者身上搜获酒水熟肉,不失为件美事。如果能再点起堆牛粪火,再美美地睡上觉,那就更好。
风雪天火光,总是能轻易牵动人心。连双方将领也喝停激战正酣六万将士,各自拢堆火,在黑烟四起战场上喊起话。
风声又大,隔得又远,实在很难听清他们在讨价还价什。后来双方也学聪明,盾兵、弓兵、弩兵之间,派遣几名精明灵巧使者,两两传话。使者快快地跑起来,更不知道他们议定得如何。
往来十余次之后,屈方宁直垂着眼睛忽然睁开来,脱口道:“果真?”
片刻猩红肉块送到,兵士们倒还罢,车唯从小锦衣玉食,脍不厌细,何能受得这等刺激?勉强吃两小片腿肉,无论如何也吃不下。
屈方宁回手凿车卞爆栗:“拿出来。没见小将军吃不惯?”
车卞嘟嘟囔囔,极不情愿地掏出只小小皮袋,向车唯掷过去。车唯拔开塞子,闻见阵酒香,精神大振。佐以烈酒,总算又吞下几块马肉。
车小将军再不懂事,毕竟知道这不是自己应得,多少欠点儿人情,也不好再恶语相向。逃至夜半,众人俱都十分倦怠,西凉军却刻不停地向前推进。屈方宁在队列中来来回回,推醒欲睡之人,兼之测探前路,绕开追兵,忙得脚不点地。
秋蒐军名士兵反复打量屈方宁,惑道:“属下随车将军前往鬼城时,也曾见过这位大名鼎鼎屈队长。说话跟个小孩儿似,举动都透着团稚气,靠着御剑将军就睡着。比之今日,实在……实在……”实在两下,词穷。
忙挥手斥道:“跟上跟上!”
但到黄昏时分,他好胜之心就在对面生啖马肉壮举中烟消云散。
尤其是进食者边啃食血淋淋肉块,边还旁若无人地闲话家常:“秃头,这马肉紧实地道,嚼头着实不赖啊!”
“嘿嘿,比人肉好。人肉咬口满嘴腻子,吃完抹嘴全是白油。”
“人肉滋味是不太好。”
阿木尔还未打出手势,西凉使者高捧叠城契,路小跑过来,跪地道:“贺将军如不吝
车唯又困又饿,靠人扶持才能走动,闻言勉强睁眼看眼,不屑道:“他当奴隶,从小熬惯。”
这名士兵恍然哦声,却又不信般摇摇头:“屈队长看上去不像当过奴隶人,气质……很……”眼见又词穷,忙补句:“跟郭将军有点儿像。”
车唯最怕这个名字,赶紧瞪他眼,要他快别说。
突然之间,甲胄声响,战马嘶鸣,枝上干雪簌簌而落。西凉军惊惶四顾,藉着昏暗雪色,只见西边天边条漫长黑线,正气势汹汹地向即云谷逼近。
屈方宁从队列前远远望去,目光落到那个张牙舞爪贺字上,嘴角极轻地动。
“人肉不管饱。”
车唯在旁听得胃液翻滚,几乎就要吐。
屈方宁举着条毛都没褪马腿,吃得满嘴是血,听见动静,踹乌熊脚:“别光顾着自己吃,给小将军他们也留点!”
骂完还回过头来,对他很客气地笑笑。
这笑真比甚恶魔鬼怪都瘆人,车唯当场就冒身白毛汗,恨不得化身法师,开坛收这只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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