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演员、场面都从侧幕下去,宝绽在出口等着,等邝爷擦好鼓面,揣着檀板鼓槌,颤巍巍走向他。
“宝处!”老人家出不少汗,但精神头实足,红光满面。
宝绽笑着挽住他,亲热又敬重,领他去洗手间。
老小,从明亮演员通道上走过。
“死而无憾啦。”邝爷感慨,瞧着头顶气派天花和艺术品似吊灯。
见着,大明星前呼后拥,郭主任半开玩笑:“团长和书记陪着呢,还有好几个大老板,哪说得上话!”
时阔亭笑:“改天,攒局儿,咱们师兄弟好好聚聚。”
他言谈间有种过去没有大气,像经惯风雨韧竹终于在阳光下挺直腰,让人刮目相看。
“阔亭啊,”郭主任羡慕,也钦佩,“真是出息,师傅他老人家要是在天有灵,看见你这争气……无憾!”
说到父亲,时阔亭五味杂陈,这些年如意洲遭过罪、经过坎儿,只有他和宝绽知道,从无所有到今天局面,不是外人眼里套西装、个局儿能度量,但他什都没说,只是笑笑。
嘻嘻哈哈非搂他,这时化妆间门从外头推开,化着媒婆妆萨爽拎着个苏州橛(1)走进来:“侬哥,你帮……”
应笑侬陷在时阔亭怀里,水袖从两人肩上绕过去,乱,半拖在地上,萨爽眨眨眼,像让同根麻绳连着绊倒两次,喊句:“操!”
时阔亭让他喊懵:“叫什你……”
“你们他妈……”萨爽退出去,委委屈屈带上门,“就不能挑个地方吗!”
“什玩意……”猛地,时阔亭反应过来,“萨爽,你小子给回来!”
楼下响起开场钟,头个登场是陈柔恩《对花枪》,高亢有力嗓子,大开大合地唱:“跨战马,提银枪,足穿战靴换戎装!今日里上战场,来寻忘恩负义郎!”
市剧团班底,大剧院场地,无数民间团体梦寐以求舞台,这夜,如意洲登上来。潮水般掌声,星火似灯光,被数千观众围绕簇拥着,宝绽站在侧幕边,看着这切百感交集。
像是走长长段崎岖路,终于到头。
从老城区那样栋破旧建筑,到市中心煌煌戏楼,再到今夜大剧院主舞台,磨破脚、打碎牙,切心酸委屈全往肚子里咽,只把最耀眼光彩留给看客,这就是戏曲演员,淬火饮冰、不计得失群人。
对花枪、锁五龙、拾玉镯,出出精彩表演,陈柔恩、张雷、萨爽,副副年轻面孔,无论有编制,还是野蛮生长,到台上都样,只有个念头——往猛唱往狠摔,要让观众不虚此行,让他们见识见识,什叫国粹!
他给应笑侬捋好水袖,开门出去,抬头碰着个熟人,市剧团办公室郭主任,时老爷子曾经学生,他叫师哥,在如意洲最难时候,他拎着他爸砚台去找过他,晃眼大半年。
“阔亭……”郭主任上下打量他,有点不敢认。
“师哥!”时阔亭今非昔比,却和过去样叫他。
“你小子,”郭主任拍拍他肩膀,触手是高级西装质感,“变样!”
“跟着宝绽穷折腾,能不变吗,”时阔亭单手插兜,风度翩翩,“宝绽在楼下,你见着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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