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要守在驿站外官道上等,执意要做侍卫……可卫浚未死,他复仇并不算完成,真就无遗憾?
苏晏曲臂枕在脑后,凝视黑暗中对方坚毅侧脸,轻声道:“定会让你无遗憾。至于涂掉字眼,方才说,作不得数。人生太漫长,也太珍贵,除他自己,旁人谁也不能拿走。”
荆红追沉默不语。
苏晏微叹:“知道你是个诺千金之人。你知道宋朝余靖,是为庆历四谏官之。他曾说过句话,深以为然——‘诺不轻许,故不负人,诺不轻信,故人不负’。你不轻许诺,不轻信诺,这样你之间就能永不相负,多好。”
荆红追依然沉默,也不知是否听懂他意思。
“……”
“喂,大人问话,身为下属怎能不如实回答?”
他拿身份压人,荆红追只得坦白:“是。”
“你之前写什啦,快告诉,好奇死,憋好多天呢。”
“……”
马车车厢略显逼仄,哪怕折起两排座位,也不过七尺见方,好在苏晏和荆红追都不是身量特别长大之人,并肩躺下时,中间犹有肩宽距离,可容辗转。
苏晏方才吃饱犯困,眼下躺在席子上,反而睡意消退,在片幽暗中闭眼又睁眼。
篝火橘红光芒从门帘缝中透进,他侧过脸瞧躺在身旁男人,依稀能看见对方五官轮廓。
荆红追向壁里挪挪,把更多地方腾给他。
苏晏低笑,声音在窄小安静空间里更显透澈,石上清泉似往人心里淌。“过来点,怎老往壁上缩,”他说,“你练壁虎功?”
苏晏在这长久沉默中,朦胧入睡。
依稀听见对方只言片语,梦境似掠过耳畔:“此生……驱策……却不是
见对方又不吭声,苏晏以为他卖关子,用信封角下下戳他胸口,逼问:“快点说,别吊人胃口!”
荆红追被他迫得走投无路,把抓住信封,揣进自己怀里,干巴巴道:“当时头脑混沌,写下绝笔,说出来让大人见笑。”
他从姿势到声调,都仿佛是截焦硬枯木,苏晏却从语气中听出些许紧张,笑道:“好,你随便说说,随便听听,不作数。”
荆红追攥紧从不离身长剑,掌心有些出汗。他干涩地、慢慢地说:“虽千万人吾往矣。事若能成,无遗憾,此生当属大人所有;事若不成,憾忠义未全缘分已尽,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苏晏怔住,在心里咀嚼着这两句,只觉从寻常字眼中,透出股荡气回肠情义,而对方所许下承诺,更是重逾九鼎。即使在纸上涂抹而去,也始终镌刻在心。
荆红追和衣而卧,交叉双臂把长剑抱在胸前,只盯着车厢顶,“无妨,够躺。”
苏晏忽然想起事,从怀中摸出个信封,举到他眼前:“这是你去灵光寺前留给信,中间涂掉行,是什?”
荆红追气息微滞,答:“写错字,便涂掉。”
苏晏不相信,“不对吧,总觉得前后句意不连贯,中间肯定还有什。”
“‘虽千万人吾往矣……大恩大德,来世再报。’”他念出信中内容,追问,“你这是做最坏打算。可如果能活着回来,那又如何,你怎不写?涂掉是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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