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昨夜惊险死里逃生,给他敲响警钟——
生斯长斯这座皇宫,与天子脚下这个京城,已非他习惯那般安全可靠。不知从何时起,也许从新皇子诞生之日,也许更早,朝内外时局就发生微妙变化,空气隐约飘浮着蠢蠢欲动气息,黑暗中似有什力量正潜流暗涌。
它们似乎算准他粗疏大意,开始探出獠牙尖头点寒光,正如昨夜咬伤他那条毒蛇。
——朱贺霖还记得那团扑袭他黑影,轮廓似人非人,惊鸿瞥间,他仿佛看见双兽瞳般猩红诡异眼睛。
殿门外传来轻微动静,成胜似乎正与什人在回话,朱贺霖侧耳听听,嘴撇,扬声道:“是四王叔?进来吧。”
朱贺霖在寝殿床上醒来时,窗外天色明亮。他抬臂看看裹着纱布右手,嗤声:“就个小伤口,又不是手断,包得这严实,太医惯会小题大做。”
宫女见他醒,赶忙上前伺候,朱贺霖忍着尚未褪尽眩晕感坐起身,被服侍着洗漱。
“是什时候、怎回来?”他问宫女。
“回小爷,是昨夜亥时刻,被禁军送回宫。”
“当时什情况,你说清楚。”
竭力为皇帝办事——反正与他向上爬目标致,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如今他面对这浩荡皇恩,心下只有无声冷笑,没有丝毫意动。
皇帝掸平袖口丝皱褶,与沈柒擦肩而过时,留下句话:
“辛阵海从名义上说,毕竟是你上官,抽个空去探望探望,给他送些好药。”
“臣遵旨。”沈柒木然应道。他已无心去想,这又是个似是而非告诫,还是虚虚实实敲打。
豫王走进内殿,
“是。那时小爷还昏迷着,可吓死奴婢。太医们全都来,忙着会诊、开方子,御药房连夜赶着熬药。皇爷在您床边整整坐大半宿,就这儿——”宫女指指,“皇爷就握着您手,声不响地看着,还亲自给您擦汗,直待到四更天。直到太医再三保证您余毒已清,很快就会醒来,皇爷才去上朝。”
朱贺霖露出既感动又惭愧神色,低声道:“是行事莽撞,害父皇担忧。”
先皇后早逝,作为皇室根独苗,十四年来,他在父皇宠爱中长大,尽管成长过程中也有恼憾与不如意,譬如对他视而不见皇祖母,譬如恃宠生娇卫贵妃新诞下小皇子,譬如对他性情与学业颇有微词部分文官。但这些全然抵不过他所得到天子眷顾。
父皇就像把遮风挡雨大伞庇护着他,使他长成这副骄纵热烈、恣肆随性模样。
他心无城府,也无需城府,与生俱来储君身份,使得身熏天势焰烧得坦坦荡荡。
走出文华殿后,他仰望月朗星稀夜空,觉得景隆帝就是这片无垠苍穹,浩瀚而威严地压在所有人头顶。而他自己,也许某天将成为撕裂苍穹闪电,用短暂却决烈光华,去抗击不可违逆天意。
在这刻,他忽然有些解吴名。
在小南院,那个几乎是无所有刺客,用往无前气势,坚执冷硬地说:
“心中有恨,手里有剑,想做什,就做什!”
沈柒用手掌覆着上半张脸,低低地笑起来,指缝间双眼依稀闪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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