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苏晏怀中,他卸下属于储君坚强和骄傲,像个寻常少年,倾诉着内心深处痛苦。
苏晏抚摸着少年肩背上逐渐丰隆结实肌肉,诚挚地说道:“如果把‘太子’当做职位,你确不完美,甚至够不上贤良标准,但你比任何个努力经营贤良名声太子都更加真实,更加有血有肉。
“先皇后圣灵,无法猜测她心中所想。但可以告诉你,朱贺霖,从未对你失望过。选择登上你这艘船,不仅因为私交情分,更因为认定你是下任明君,能继续开创大铭盛世。你有远见,有才能,有勇气,欠缺只是对心性打磨,以及处事上历练
朱贺霖回过神,没有转身,用手胡乱抹几把脸,擦拭干净残留泪痕,“你来。”
苏晏从旁拖个蒲团过来,在他身边跪坐,“事情原委,富宝都告诉。”
朱贺霖深吸着气,极力平息痛哭过后颤音,“昨夜咱们起挑那些花灯,如今连挂地方都没有。”
苏晏叹气,伸手揽住太子肩膀,什也没说。
朱贺霖侧过身紧紧抱住苏晏,把脸埋进他颈窝:“清河,心里难受……”
天色阴沉沉,下起鹅毛大雪。雪花在天地间纷纷扬扬,蔽人视线。
马车停在太庙大门外,苏晏身披大氅,将风帽遮住头脸,走下车厢,头顶与肩头立刻素白片。
富宝打起伞为他遮雪。
苏晏伸手掸掸肩头落雪,接过油纸伞,遗憾道:“这场大雪下得真不及时,若是昨夜下就好,好歹也能阻阻坤宁宫火势。”
富宝点头叹息:“是啊,世间事总是这阴差阳错。”
“知道。”苏晏拍抚太子后背。
“心里难受,不仅因为失去母后住过宫殿与所有遗物……更因为不是个称职太子,让母后在天之灵失望。”
朱贺霖身躯颤抖得厉害,苏晏拥抱着这个虚岁十五少年,第次感受到对方心底深藏孤独与惶惑。
厌学好玩、任性恣肆、不守规矩,这些毛病其实朱贺霖自己都清楚,但他不想改,不想被礼制条条框框约束,不想学父皇那样严以自律。他身在太子位,却不爱称孤道寡,即使经历过刺杀险死还生,心思与行事成熟许多,本性依然是跳脱而不羁。
方面明知身为太子,举动不仅代表自己,更代表皇室威仪与体面,另方面又不想让真实自己,被重重压制在威仪与体面枷锁之下,为此而生出矛盾与烦郁,掩盖在飞扬骄纵性情里,轻易不肯示人。
他取东宫腰牌给守门侍卫验看过后,自己打把伞,与苏晏同穿过琉璃门、玉带桥、戟门与殿前广场,直接前往供奉历代帝后神位中殿。
太庙属内府神宫监管理,设掌印太监人,其他內侍十余人。因为雪下得太大,这些內侍们都躲在奉祀署里烤火,留两个轮值,站在中殿殿门外把守,负责给奉旨受罚太子送三餐。
富宝给两个看守內侍塞点银子,打发他们回避,随后推开殿门,招呼苏晏进来。
偌大殿内,只在神位前燃个炭盆,朱贺霖跪在炭盆旁蒲团上,抬头怔怔地望着孝惠慈皇后神牌发呆。
苏晏脱下大氅抖抖,随手交给富宝,走上前轻唤声:“小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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