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之事,岂能以寻常父子情度之!自己再劝皇爷重视小爷安危,万被当做心生贰意……褚渊背上冷汗浆出,低头道:“皇爷说得是,事已至此,不继续钓出幕后黑手,就前功尽弃。臣相信以小爷洪福,定能逢凶化吉。”
最后句纯属套话,若只靠福气运气就能化险为夷,天底下哪里还有劫难?但褚渊在短暂混乱后依然选择效忠他唯君王,所以这句套话再空泛,也说得坚决。
景隆帝抬头望褚渊眼,目光中深意无人能参透。他翻过页新笺,缓缓写道:“你认为是否该离开此处?”
褚渊知道景隆帝动移驾念头,是因为元宵之夜意外折断灯杆,将本来隐匿在暗中身形,bao露在苏晏眼前。即使苏大人那时正因脑伤服药,神志未必十分清醒,可之后有便衣暗探于东市附近出没,虽未能查出皇爷行踪与此处水榭,毕竟是个隐患。
想想,他谨慎地答:“此处藏于野山密林间,偏僻隐秘,但时间久也难保不会被勘破。皇爷若有此意,臣再去寻个更加隐秘之地,不过恐怕得离京城有段距离。”
“阿勒坦十万骑兵阵列于河套之外;王氏乱军揭竿造反,兵迫京畿;信王余孽在各州府散布檄文,谤君讪上;藩王们蠢蠢欲动,怕是很快就会打着‘清君侧’名义进京逼宫……社稷危在旦夕!皇爷,事态紧急,该出手!”梧桐水榭之内,褚渊躬身抱拳,脸焦急地恳求。
景隆帝俯身在桌案前作画,是幅“日照江山图”,纸面上山川城池恢弘浩丽,轮红日升出群山,照耀着九州大地。他正以朱砂渲染朝阳红晕,待晕染完辉光,方才搁下朱笔,换支沾墨紫毫,在旁边裁成小幅素笺上写道:
“弈者是何人?”
褚渊怔:“这……臣不知。”
景隆帝又写道:“那就让火继续烧。”
景隆帝沉吟片刻,写道:“再去城东打探,若发现那些便衣暗探撤回去,就暂留不动。反之则即刻转移。”
褚渊领命而去,没几个时辰回来复命,说他所发现那些暗探果然撤得干二净,就像元宵之夜相逢面从未发生过样。
清河知道朕不愿露面必有隐情,他选择遵从朕意愿,所以才阻止贺霖派人暗查……景隆帝既欣慰又有些怅然。他将之前所写几张素笺丢入炭盆,另换张帛条,笔触凌厉地写两个字:
——惊蛰。
褚渊接
褚渊深吸口气,依然不能平息心中疑虑:“难道皇爷就不担心这四面大火烧得太凶太烈,危及大铭江山,也危及小爷?”
景隆帝写道:“灭火是治标,擒住纵火者才是治本。至于人君,若无定风波之能,何以御天下?”
若不是皇爷只有小爷这个嫡子,褚渊几乎要以为这是把小爷抛出去,去做吸引火力靶子……等等,也许他这丝惊念窥破某种真相——新君在位,先帝如何还朝?
褚渊暗骂自己荒谬,皇爷与小爷父子情深,断不至于此……然而李渊与李世民,李隆基与李亨,哪对不是曾经父子情深呢?结果该夺位时候、该软禁时候,谁也没手软过。
皇爷曾因绝症发作时动开颅奇术,不得已才传位储君,难道龙体痊愈之后,就没有考虑过帝位归属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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