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帝在他床榻前站定,伸手掀开风帽,露出头半长乌发。
年多过去,新生头发已长至脖颈,仍不能成髻。乌发主人似
沈柒长叹口气:“清和,这两代帝王,或许任何个单列出来都是万民福祉,但他们却不是你真命天子——哪个都不是。”
牢房内片沉默,只有彼此呼吸声在缠绕,亲昵无间而又各自心事重重。
苏晏注视着大势已去白棋,忽然又道:“还有件事——那封暗示阿骛被绑架密信,是七郎你画?幸亏来得及时,让阿追赶去怀仁,堪堪截住鹤先生手下,否则豫王被弈者钳制,后果不堪设想。”
沈柒眼角微微抽动下,毫不犹豫地答:“是。”
“——放你娘狗屁!”牢门被用力推开,褚渊手提串铁钥匙,横眉怒目站在门口。
“……清河?”
苏晏蓦然回神,“唔”声,停滞指尖落下粒白子。
即使沈柒在围棋上毫无造诣可言,也能看出这子下在自寻死路围地,是个恶手。他望着神思不属苏晏,心知找他对弈不过是个逼走褚渊借口,便道:“你有心事,这棋不下也罢。”
苏晏干脆推开棋奁,正襟危坐:“七郎,你方才所言,有两件事十分在意。”
沈柒垂目注视棋盘。黑子本不敌白子,却因对方失神后恶手而瞬间扭转局面,这个恍惚于黑方而言是巨大优势,于他却并非好事。
苏晏吓跳,转头看他。
褚渊似乎意识到自己因时愤怒而失态,连忙退到门旁,抱拳谢罪:“臣莽撞失礼,有污圣听,臣有罪。”
景隆帝在褚渊退开人影后方现身。
苏晏缓缓睁大眼睛,瞬不瞬地盯着他皇爷。手边油灯光焰依稀照亮门外幽暗,景隆帝装束低调,只在苍色直裰外面披件霜色薄缎斗篷,风帽罩在头上,眉眼陷在帽影中看不分明。
苏晏看着对方步步走近,心中说不清是惊是喜、是悲是辛,也许是因为这天实在等待太久,终于降临时反而有种不真实幻杳。他感到阵轻微眩晕。
苏晏问:“你说皇爷对弈这盘棋,是为醒后重掌乾坤?他不仅冷眼看诸般势力逼宫,暗中更是煽风点火,而自己却按兵不动,迟迟不肯露面,是有意将亲儿抛出去做钓大鱼诱饵,来彻底铲除弈者力量,来为自己铺就复辟之路?”
沈柒窥测着苏晏神情,心下斟酌后答道:“天无二日。自古未有子继大宝,而后又还位于父者。唐朝李渊与李隆基做太上皇,是因为他们自知大势已去,若是不禅让或退位,恐怕会死得不明不白。可即使他们退居深宫,依然被心怀忌惮亲儿子困于孤殿,抑郁抱病而终。清河,你好好想想,景隆帝何等心性人物,难道甘心这种凄凉结局?”
苏晏摇头:“不,皇爷与小爷,绝不至于此!”
“谁能保证?个人连自己真实心意都未必能完全参透,更何况是看别人?哪怕这个别人是生父与亲儿。”沈柒短暂地停顿片刻,又道,“从前清和帝年幼,景隆帝于他而言是不可逾越存在,如今他已羽翼丰满,内忧外患除更是根基稳固。倘若两龙相斗,清河,你夹在中间又该如何自处?”
苏晏不说话,手指揪紧腿上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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