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着半干长头发,回屋子里,出来时,手里多袋糖。她径直走到齐弩良跟前,蹲在旁边,把糖放在他刚切好猪草边上:“给你。”
齐弩良知道自己脸肯定红
以前母亲还活着时候,每年初都会带他下乡去祭拜姥姥。母亲每次都念念叨叨,也会让他上去作揖,但拜完就走,并不会回去娘家。
他走到前边,先是弓腰作三个揖,跟着扯把干草垫在湿漉漉台阶上,跪下磕三个头。除母亲出殡那天,这也才是他第次来看望她。时间过得好快,已经是第三个年头。
齐弩良没作揖,也没磕头,只是点根烟,站在墓碑旁边,看那堆因为下着小雨而冒着青烟、烧得很慢纸钱。
墓碑上方有张姚慧兰烤瓷照片,和家里那张遗像是同张。成熟风韵女人,头短细卷发,眼神寂静。
开始他不忍,无法面对这张遗像,无法面对她已经逝去事实。现在他已经慢慢接受,可无论看多少遍,齐弩良都还是觉得陌生。
年初下雨,淅淅沥沥小雨润湿路面上脏泥,糊在鞋边上。
马路上,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火药味儿。白色雾气也被空气中还没能散尽烟花爆竹余灰,染成淡蓝色。
细雨和蓝色浅雾交织,描绘出种淡淡悲伤感觉。
姚慧兰墓在洪城陵园里。说是陵园,其实就是在城边处荒山上圈块地,里边乱七八糟竖起些墓碑、堆起些坟包。陵园里除坟,就只剩下荒草。除个守大门老头,也没有其他管理人员。
老头让齐弩良登记他去看是谁坟,并叮嘱道:“不准放鞭,别乱扔烟头,离开前把火都灭干净。”不忘吓唬他道,“没灭掉烧山,公安局会把你给抓起来赔钱判刑,自个小心点。”
他记忆中女人是鹅蛋样圆润饱满面颊,杏眼笑笑,头乌黑油亮齐腰长发。
平日要干活儿,她总把它绾成大坨发髻堆在后脑勺,用根粗糙木簪子别住,没得簪子用,就用竹筷子。
只有洗头时,端大盆水搁在她家坝子边木凳上,弯腰埋头,将热水往头发上舀。打湿长发垂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条永不干涸瀑布。洗完她就坐在坝子上晒,边晒边修茬发。
洗头膏甜香桂花味儿顺着风飘,很容易就飘到隔壁齐弩良家。这种时候,他就坐在门槛边上,边切猪食,边偷看。
姚慧兰那时年轻得像刚长成青葱样。
蒋彧在前边带路,在众人踩出小路上爬好阵,才终于找到姚慧兰墓。
也不知道是谁选地,个小坟包,刚好落在个小山坳里。四周被半人高茅草给填平,像是盖着层厚厚草被,坟包安静地躺着,好似正在安睡。
齐弩良走进山坳里,找到墓碑位置,开始拔那些半人多高茅草。蒋彧也跟上,帮着齐弩良整理墓碑前那块空地。整理干净空地上露出以前祭奠过痕迹,石头香炉还残留着以前上香竹签,石阶也被熏得发黑。
齐弩良打开带来袋子,拿出香烛纸钱点燃。两朵白烛火苗跳动,青灰色香烟徐徐上升。齐弩良扶着蒋彧肩膀,把他推到前面:“知道怎祭拜不?”
蒋彧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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