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移山快要进入雨季,常常是白日里天光甚好,入夜便下起,bao雨来。此时夜色降临,雨前风已然吹起,越过密林发出呼啸声响。在这黯淡夜色中,头巨大黑狼从山林上方急速飞过,仓促而狼狈地落在白日里那片热闹草地上。
空中云层涌动,隐隐已有雷声酝酿,金光尚未散去,黑狼已然变为人模样。邬岳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向周围看去,白日里热闹草地此时却只有风声,空空荡荡,先前切宛如场幻觉,而山顶上那处给山神居所尚未建好,在夜色中黑漆漆。
只鸟从此处逆着风飞过,想要赶在大雨来临前回巢,被邬岳用妖力把抓过来。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要跑。
或许是那情绪太过磅礴,短短五个字已经是他能说出话语极限,恰如他勉力维持正常表象。
夜色静静地笼罩而来,周围起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几片花瓣,其中片悠悠荡荡地落在邬岳手上。他仍是那样沉默地坐着,并未将之拂去,直至许久之后,他凝在那片花瓣上眸色猛地颤,像是直到这时才真正看见这花瓣模样。
那竟是瓣海棠。
邬岳抬起手来,未等他再细看,风又起来,将那花瓣从他手上吹走。邬岳慌乱地站起身来,想要再找到那片花瓣,他向前走几步,倏然顿住脚步,视线盯在对面悬崖之下。
邬岳在东渊沉默地坐整天。
呼牢被赶走后,东渊便冷寂下来,成为九移山最僻远蛮荒所在。周围林木繁茂错落长得野蛮,掩映着他冷淡神色。那双金色眼睛没光,暗沉沉,垂敛着遮住其中情绪。
今日所见那个神仙有着和孟云舟模样脸,连笑起来模样都样,彼时邬岳坐在高崖之上,远远地看着他,刻也移不开眼。
千余年过去,那枚早已驯顺地成为他内丹珠子好似仍认得旧主,在他手心中撞得异常激烈,恰如他胸腔之内那颗心脏,砰砰几乎要穿透他躯体跳跃而出。
眼前被妖精们包围着山神,久远以前在死地中流浪神,人间院落中孟云舟,耳边喧闹,九移山日光,灰色天地,涌动不休瘴气,清苦药草香,飘摇海棠枝,交织错落在起,他几乎分不清谁是谁,却又从未如此清楚过他们是谁。
在那里株繁茂海棠树正悄无声息地伸展着枝条,此时繁花胜锦,风吹花瓣如雨,洋洋洒洒地飘落悬崖。
他已经太久没有出来过,竟不知东渊什时候生出这样株海棠。
垂在身侧手微微颤抖起来,邬岳用力攥住,可不过片刻,那手心里攥着颤抖便传至全身,让他几乎连站都站不住。
海棠,小院,孟云舟……
孟云舟……
他看着那个年轻山神上前步,仰头笑着看他,阳光落在他瞳仁中,清透得能看出其中他自己。
他听到那山神唤他名字:“邬岳。”
恰如孟云舟无数次地喊他,样声音与语调。
他站起身来,眼前有些发晕,恍惚间觉得有什从头顶上呼啸而下,将他兜头罩住,密密麻麻,紧紧裹缚。或许是天空,或许是来得仓促情绪。
狂喜、愤怒,还是其他什?他根本来不及辨别,便懦夫般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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