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缈脚步顿,管家还未说完话顿时咽下,他抬头,却见这位六年未见小郡王正用双眼睛缓缓打量四周,忽然问,“兄长在哪儿?”
管家愣下,随即又赶忙答,“……世子仍住在听涛院。”
听涛院内丫鬟在廊下煎药,院子里死寂片,奴仆来去匆匆,每个人脸上也没个笑容,两个丫鬟在廊下扫水,或听见阵步履声,她们才回头,便见行人走来,老管家正躬着身跟在那身着黛紫锦袍少年身后,他眉眼极漂亮惹眼,身姿挺拔,自有种如松如鹤般明净气质,几乎教人移不开眼。
但看清他金冠与衣袖边缘金线狰纹,丫鬟们便立即躬身行礼,齐唤,“小郡王。”
房内缠绵病榻已久世子谢宜澄才从噩梦中惊醒,便听得门外动静,他半睁着双眼睁大些,或见守在房内侍女要掀珠帘出去拦,他便唤声,“冬霜。”
北魏皇城是麟都,而南黎都城名为月童。
月童前身是蒙城,因三十年前甘源兵败,大黎丢失半壁江山退守缇阳以南时,当时大黎昌宗皇帝嫡子,年仅九岁太子谢长明当夜在被攻陷大黎旧都城城楼上跃而下,以身殉国。
昌宗皇帝痛失爱子,迁都蒙城两年后,改蒙城之名为“月童”,意指在满月之夜殉国小太子,要整个南黎记得南迁之耻,要谢氏记得丢失半壁江山之痛。
月童是座水城,城中架桥无数,半数街巷依水而建,随处可见清渠湖波,潋滟动人。
星危郡王车马进城,随行军士骑马跟在后头,长戟尖锐棱角在烈日下散发出森冷寒光,街道两旁站满百姓,他们打量着金玉车马外镶嵌狰兽纹,左右谈论着。
侍女回头,便见病榻上面容清癯青年朝她摇头,她微抿嘴唇,摸着腰间匕首,又退回来。
丹玉才推开门,谢缈立在门槛外边瞧见那内室晃荡珠帘,他面上添几分浅淡笑意,抬步走进去。
谢宜澄看那少年掀帘进来时,透过他眉眼仿佛有瞬回到多年前,那时他这个同父异母弟弟谢繁青,才只有十岁。
“想不到,你时隔六年回来,竟会先来看。”谢宜澄看他走近,少年衣袖莹润泛光,身光风霁月,全然不像个从敌国归来质子。
反观谢宜澄自己,他如今病入膏肓,已经无法下地
丹玉在车上捧着镶嵌玉片皮革鞶带,等着谢缈慢条斯理地颗颗扣起黛紫圆领锦袍猫眼石衣扣,才见他拿鞶带。
鞶带收束衣袍,更显出少年纤细腰身,他乌浓长发半束成规整发髻,戴着狰纹金冠,剩余乌发披散在肩后,张冷白无暇面容神情寡淡。
马车在齐王府大门外停下,门房赶紧搬石马凳摆上去,早就等在大门处王府管家才见帘子后那抹黛紫衣袖,便忙带着众人躬身行礼,“恭迎小郡王回府!”
众人只见那位星危郡王下车,缓步走上石阶,黛紫衣袂在他们眼前晃,他几乎是不作任何停留般,径自往大门内去。
管家忙朝奴仆们摆手,随即抹把汗躬着身子跟上去,小心翼翼道,“王爷今晨入宫,至今还未归,不过王爷早已有吩咐,小郡王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今夜也备宴席,为小郡王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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