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庄穆,排排灵位如山林兀立,明灯如海,映出宁殷波澜不惊冷淡脸庞。
他对这些东西表现不出丝毫敬畏,睥睨灵牌时,甚至带着些许散漫讥嘲。
若不是为向天下诏告虞灵犀是他妻,为让百官于她裙裾下匍匐叩拜,宁殷约莫都懒得赏脸涉足此地。
在太庙走个过场,舆车便启程回宫。
按照礼制,庙见礼后,王妃还需去长阳宫拜见皇帝。
夺妻之恨情杀与行刺皇子是两码事,前者只需人偿命,而后者则会殃及满门。
薛岑是想用自己死,来保全薛家上下。他总天真地以为,世间会有两全其美法子。
“岁岁这小眼珠乱转,又在想什?”
舆车沉,是身穿檀紫王袍宁殷坐上来。
虞灵犀回神,抬眸笑笑:“天有些阴沉,不知会否下雨。”
好在王府宫人侍从都训练有素,不该看绝不多看,不该问绝不开口,她这才找回点前世以色侍人厚颜。
遑论她如今是正经女主人,慢慢也就坦然。
辰时,虞灵犀梳妆打扮毕,换身庄重褕衣,金钗花钿交相辉映,与宁殷同乘车前往太庙祭拜。
禁军负责护送开道,而虞辛夷则率着百骑司守护在舆车两侧。见到妹妹被照顾得服服帖帖,脸上娇艳更甚往昔,这名英姿飒爽女武将眼中流露出赞许笑意。
“阿姐,薛岑如何?”
虞灵犀醒来时,腰还酸着。
衣裳和小册子凌乱地散落在地,宁殷难得没有早起,侧躺在榻边小睡,松散衣襟下隐隐露出紧实轮廓。
虞灵犀垂眼仔细瞧瞧,那抹瑰丽刺青已经褪去,重新化作苍冷白。
她没忍住伸出食指,刚碰碰心口处,就被宁殷抬手攥住,包在掌心。
“想看印章?”
“老皇帝会享受,御花园和蓬莱池春景都不错。”
宁殷却道,“岁岁若无事,可去那处转转,长阳宫就不必去,不干净。”
敢嫌恶皇帝居所不干净人,宁殷是第个。
“你不入宫?”虞灵犀忙问。
浮云蔽日,风吹得舆车垂铃叮当作响。
宁殷掀开眼皮,随即勾勾唇线:“是吗?本王瞧着,阳光挺耀眼。”
虞灵犀看眼宫墙外晦暗天色,好笑道:“又哄,阳光在哪儿?”
宁殷没说话,看她许久,而后抬指,隔空点点她明媚眼眸。
眼睫轻抖,盛着碎光,恍若星河流转。
上车前,虞灵犀借着与姐姐打照面机会问句。
“今早吐次血,不过没死,虞焕臣和太医日夜轮值为他诊治呢。”
说到这事,虞辛夷便满肚子气,“那二傻子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咬死下毒之事皆是他人所为,心求死谢罪。手无缚鸡之力薛二郎杀人,谁信?这种时候还在为真凶开脱,真不知脑袋里装什。”
虞灵犀压压唇线。
她知道,从薛岑饮下那杯毒酒开始,他就没打算活下去。
他打开眼睫,漆眸中片精神奕奕笑意。
虞灵犀动动酸麻腰肢,识相地抽回手指道:“不不,今日还要去行庙见礼呢。”
宁殷无动于衷,低低道:“本王倒是想看岁岁印章。”
说罢慢慢撩开被褥,俯身吻下去。
宫婢进来收拾时,虞灵犀简直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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