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是看见书内容。
书铺主人凑上前,递上支笔,满脸堆笑地道:“裴相,给这册书题个字可好?小民难得见次裴
扉页上题当年各科高中者姓名,头个便是裴耽,字允望,中进士科。
那年裴耽才十七岁。虽出身河东名门,但五岁时父亲便在次对高丽战事中早早离世,母亲紧随而去,朝廷御赐块满门忠良匾,他便是在那牌匾下读着书长大。不过这些都是奉冰后来才得知,在永治二十五年,奉冰初见裴耽时,只觉得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耀眼少年,好像出生便是明珠绝代,从未经历过任何人世风霜。
奉冰揭下风帽,从大氅底下伸出冻得发红手指,轻轻翻过书页。
进士科殿试赐题:“舜不杀象,论之。”
象是舜异母弟,屡次暗害舜,舜却始终不计前嫌。先帝让众才子论之。
奉冰回到房间,喝过春时煎药,气息稍顺些,便将向崇遭难事告诉春时。
春时听,既害怕,又唏嘘,还抓住奉冰手臂连问:“裴郎君亲自来查,是不是很重大?”
“嗯。”奉冰眼帘微微垂落,望着空空药碗。股子苦味。片刻,他又道:“长安不比地方,事事都要讲规矩,你不可再称他郎君,要称他裴相。”
春时呆,没有反驳,只低下头去,闷闷地,“那……希望裴相能还向使君个公道。他还曾分鱼给们吃呢。”
奉冰浅淡地勾勾唇。
进士科是本朝最难考取常科,有“五十少进士”之称。但裴耽却偏偏考中,他鲜衣怒马从朱雀大街上行过,像那前朝潘安,被士女百姓们爱慕眼光牵拉得几乎走不动道,马前车中,掷满鲜花美果。他名字永远镌刻在长安城中大雁塔上,风日秀丽,拂过曲江池畔志得意满脸庞。
奉冰知道,裴耽始终怨他。
纸赐婚诏书突兀地下达,逼迫裴耽娶自己,嗣后便入秘书省,做从五品丞,终日点书为伴。他折断裴耽即将高飞翅膀,把裴耽高中那日所有铺锦列绣风光都变成场笑话。
“啊呀,裴相!是裴相来!”书铺主人声惊呼将奉冰思绪打断。他惊跳,书册掉在地上,被眼前人捡起,还轻轻拍拍上面雪渍。
奉冰憋不住,转身便要走,却听见那人还笑声。
春时全不晓得自家郎主才是最有杀人嫌疑人。
他忙活阵,忽发现有几味药已用尽,该添置。同奉冰说时,奉冰也正想出门走走,主仆两个便穿上大氅、戴上风帽,同往东市去。
“听闻这位黄大夫岐黄圣手,比两宫太医还要妙!”春时笑道。
寻到那黄家医馆门前,却见门庭若市,尽管是个下雪天,排队守候看诊百姓也仍不少,还不时有贵人家衣着华丽仆婢进进出出。奉冰药方是自己带好,过去在长安,由太医署拟定,去牢州,又陆续由当地大夫做些修改。奉冰让春时将药方拿进去,他只需抓药,或许不必排队。自己独守在街边廊下,百无聊赖地踱去旁书铺翻翻书。
书铺里卖得最好永远是历年科举考卷汇编,都摆在最显眼位置,被来往行人翻得卷页。奉冰眼便瞧见永治二十五年小册,鬼使神差地伸手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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