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慢慢地道:“永治十年,裴将军……是说,郎主父亲,跟随幽恪太子出征高丽,故去后,朝廷只给这块牌匾。裴家曾想争取加封或立祠,却全都被回绝,论其缘由,大约是避忌将军功勋若抬得太高,会削幽恪太子颜面……也会让朝野生出些怀疑——怀疑将军死与太子有关——当然,那时候太子骄盛,
奉冰惊,还未来得及走出,吴伯却已先踏入,见到是他,老人紧绷脸色也放松:“原来是李郎君,小人见门敞开着,还以为……”
奉冰脸似火烧,自己这半夜闯人家宅行为当真可鄙,吴伯纵不把话说完,他也知道自己要被比作蟊贼。他不住地道歉,吴伯只是摆手,反而还来同他说对不起:“这书斋太乱啦!裴相简直要把它当库房使……”边收拾着书案旁边通路,边要将奉冰搀扶出来,“郎君是来找裴相吗?他还在宫里办事,时半刻大概回不来,不若同他说……”
“不,不用。”奉冰仓促地道。他想吴伯话大约也不是真心,他与裴耽本没有太多好说。于是也帮忙去收拾倒塌漆盒,吴伯看见那后头露出真容御匾,神情变得凝重。
奉冰尴尬地找个话题:“这御赐大匾,过去也没见过……”
“嗯。”吴伯沉沉地道,“郎主不愿挂它出来。”
得出这个结论,奉冰想,自己应该安心。
他脸色苍白地闭闭眼,手搁在漆盒上,好像要为自己寻个支撑。
可是支撑不住,夜风绕过锦屏吹得他遍体生凉,种焦躁情绪在胸腔里逐渐升腾,它近似于愤怒。
他从来不想用这种情绪去面对裴耽——不体面。可是他忍不住,愤怒逼出他咳嗽,“哗啦”、“扑通”嘈杂地连响,二十余只漆盒全倒下来,堆在他脚边,他咳得弯下腰,却见到漆盒后面摆着方很大牌匾。
他拿巾帕捂着嘴,闷闷咳嗽着看去,牌匾有宫中御用镶边,上书“满门忠良”四个遒劲大字。
奉冰下意识问:“为什?”
“郎君想知道吗?”吴伯却静静地反问。
奉冰微愕,“自然……”
“小人还以为郎君不想知道。”吴伯笑笑,“既然如此,小人便说与您听。”
这车轱辘话让奉冰不耐,他将最后只漆盒也放好,遮住御匾上大字。
是他曾听说过、却从未真正看见过御匾,原来被扔在书斋角落里堆满灰。
御匾旁边也堆几摞厚厚文牍纸卷,奉冰随意瞥,有插赤羽,似是战地加急檄书,但全都被烧过,边边角角满是焦黑火痕。落款多在永治十三年,乃是裴耽失去父母那年。
奉冰知道自己不应再看。即使在过去两情最浓时分,他也从不探问裴耽父母事;何况裴耽在他面前,永远是温柔可亲、光华烂漫少年郎,他曾猜测或许父母死得太早,也不至于给他留下很深伤痕。
他终于站直。片刻前愤怒折折,奇异地平息下来,他感觉自己又可以麻木地将心门封上,他为此而侥幸地松口气。他应当回去。原本,他为什气势汹汹地要闯进来?结果撞头冷,裴耽不在,只他个人不知轻重地挣扎。
他正欲转身,忽然却有人走到书斋门口,警惕地喊声:“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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