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队伍最前头,有个人已经排到
她哪里想得到当朝宰相官威有这大,为五亩田地,可以惊动府尹。但裴耽只这片刻,已经想得比她更深,自己身居高位,若以小辈身份去找裴家族长,反而显得猫腻。
堂嫂泪流满面地咚咚咚连磕几个头,又按着小橘同磕头。裴耽说半天,好歹让她们起身。
平康、东市人山人海,马车为躲避,绕些远路,但靠近慈恩寺所在晋昌坊时仍是步也动不得,车仆掀开帘子无奈地道:“裴相您看,要不下来……?”
小橘当先欢呼声跳下马车,两脚踩得雪泥飞溅,堂嫂在后头惊呼着跟随。裴耽也下车,热闹喧嚣声音顿时涌入双耳,他抬头,里坊间数十佛寺香火鼎盛,慈恩寺则是最为盛丽座,层层叠叠宝塔尖上挑着积雪,闹市山门前善男信女摩肩接踵,又有顽童嬉闹穿梭其间,若不小心,还会撞上突然炸响爆竹。
小橘跑好远,又折回来,拉着裴耽手往前走。
裴耽收拾齐整,要出门时,却遇上有人登门拜访。
是他位守寡远房堂嫂,手挎着与身形不相称大篮子,另手牵着小侄女,身后跟着两名家丁。她颇不好意思地道:“允望要出门?听闻你抱恙,带来几个老家土方……”絮絮叨叨地说着,揭开篮子上盖厚布,里头却是几只沉沉药盅。
“新年如意。”裴耽示意吴伯接下,又笑着去揉揉小侄女头,“累嫂嫂费心,好得很。”边说边领着他们往外走,对小侄女亲切地道,“小橘累不累,看是在屋里休息,还是陪同出去走走?”
小橘抱紧自己最爱玩绣球,奶声奶气地道:“不累,还要玩儿!”
裴耽本料想这位堂嫂孤身来访,定是有不得已事情相求。带母女二人上马车,堂嫂竟向他径自跪下。
裴耽今日穿身赤色软缎襕袍,漂亮但无装饰,只像个富家公子,混在人群中,由小侄女胡乱拽着这边拜拜,那边拜拜。慈恩寺后头便是大雁塔,裴耽逗小橘道:“知道大雁塔上有谁名字吗?”
小橘哼声:“考状元不起!”
裴耽哈哈大笑。他们跟着长长队伍去上香求签,四面清冷风里糅着脱俗香火气息,闻来十分怡神,好像令他头也不疼。
他随意地扫视过这座宏大佛寺,小橘咬着手指道:“咦,是那个叔叔。”
裴耽顺着她目光望去,忽而僵住。
原来是老家亲戚之间,对五亩田地归属有口舌之争。那田地原是堂兄开垦,直供养着她们母女,如今堂兄不在,她也每日下田操持,谁料族中人讲明年不让她劳作。不劳作,那田地自然就给别人。
这种事说麻烦也麻烦,牵扯人事太多;但说简单也简单,谁让裴耽是个六亲不认宰相。堂嫂哭得凄惨,好像下刻就要饿死,小橘听不懂,去给母亲擦泪,自己突然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吵得裴耽脑仁儿又疼起来。
自己小时候难道也是这般?父母哪里还有什田地留给他呀,恐怕早就被叔伯瓜分。唯有那几十摞书没人肯要,还被他当作宝贝呢。
“大过年,不好流泪。”裴耽劝道,“这样,给太原府修书封。”
堂嫂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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