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砚道:“他带神策军包围少阳院,是奉圣旨。太子谋逆,裴耽反应还算迅速,但他官阶低、年纪小,险些稳不住局面,是二哥从王宅里出来帮他。”
少阳院在十王宅边沿,是最靠近大明宫处豪邸,历来为太子所居。少阳院兵祸陡生,喧嚣声传进十王宅里来,惊破皇子王孙们好梦。他们四处探看,惶恐慌张,奉冰没有那好精神气,但也听着春时句接句地将外面战况报入来——不过到得后来,已经不是裴耽在指挥,而是二哥。
长安城里上千名宗室子弟,俱在家中觳觫,只有二哥,看上去就离皇位最近二哥,挺身而出,冒着大不韪罪过,抓住这次从天而降机会。
“太迟钝。”奉冰苦笑,“是直到自己宅里人个个被抓走,才想起去找裴耽求情……”
李奉砚却惊讶:“你去找过裴耽?”
奉冰立刻仓促地别过头去。
李奉砚猜测他不想听,但这件事在心中憋闷太久,就算只是为自己心安,他也定要说出来。
“派人去找你。”奉砚说,“那会儿已经要出发,神策军正在四处拿人,人也不敢多跑,便在王宅等着你。可是你却去大明宫,对不对?”
是,他去大明宫。奉冰默默。
宅中仆从大半被下狱,他却又听闻父皇病,他想不明白,便径自闯进大明宫去。即使只探望下父皇也好,他知道自己莽撞,然而也没想到自己根本没能靠近父皇所居清思殿,在第三道宫墙紫宸门边就被神策军扣住。
奉冰轻轻地颔首,“去秘书省找裴耽,没找到他,便等三日三夜。最后是没有法子,才去大明宫。”
李奉砚皱眉。那时节内外官署都近乎瘫痪,众臣僚朝不保夕,秘书省里恐怕都是空。
“太子被杀,长安流血,父皇病不起,到那时候,裴耽已
他头疼起来,脑海中嗡嗡地响。五年,他从来不愿去回忆那变生肘腋刹那,羞辱叩首,绝望嘶喊,森严紧闭紫宸门。从那以后他到底没能再见父皇面,直到自己流放牢州,而父皇驾崩。
“人在王宅里等两日,没等到你,就回来。”李奉砚轻声道,“……胆子小,还有母妃在骊山,裴耽虽然与有几分交情,但到底害怕……何况那时候,裴耽还只是个秘书丞,他受父皇密诏去办逆案,风险甚巨,说句不好听,谁知道他还能活几日?谁又知道还能活几日?只能赶紧自保,先离开长安,心里总希望你还有别去处……谁料当到骊山安顿下来,却听闻你已进诏狱。”
“此事始终压在心头……令很愧疚。”李奉砚话音愈益低沉压抑,“固然望你理解,但也确辜负裴耽嘱托,后来也想不出救你法子。归根结底,是有牵累……”
“三哥事母至孝,怎会怪你。”奉冰淡淡地勾勾唇角,平静地道。他话发自真心,当时长安大乱,人人自顾不暇,他怎能怪别人不救自己?李奉砚看着他,好像还有话想说,却又顿住。
奉冰望向塔外长空,面容白如琉璃,雪云倒映在他眼底。“你说,裴耽受父皇密诏去办逆案?只知他曾带兵包围少阳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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