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破灭,这是只真老虎,不是石头。那老虎大嘴里獠牙锋利,齿尖还挂着贪婪涎液。
若是自己今日死于虎口,也不知裴耽还能不能活命。——这样想,他又愕然。
老虎注意到裴耽吗?想必还没有。否则话,它知道自己还带个这大累赘,定已经扑上来。奉冰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又往前挪点,希望这样可以将老虎视线彻底挡住。
不论如何,自己总不能让裴耽这样稀里糊涂地死掉。
倏然间阵大风低低地刮过,在山林间撞出森然回响。那老虎像吃惊,稍稍扬起头,冷漠听片刻,这片刻之间,奉冰几乎将牙都要咬碎。俄而老虎却侧着身子,边盯着奉冰,边围着他走几步。
夜幕之下,那老虎身姿修长,蛰伏在草丛中足有丈许,宛如座静默呼吸山峰。下巴警惕地微抬,胡须翕张,双眼中闪烁条细而尖锐金线,审视地盯紧奉冰。
奉冰动也不动地直面着它。
他在牢州曾听闻过如何对付老虎。跑,当然是第要义,在老虎尚未发现自己时,跑得越快越远越好;但若是被发现,那就不能转身低头现出空门,要面对着它不断后退——然后再伺机逃跑。
但奉冰已经退无可退,他身后是撞坏脑袋昏迷不醒裴耽,和只瘸腿野兔子。
马匹已经不见,他记得裴耽马鞍边有铁箭,万不得已之时,原可以用来自卫;裴耽身上有没有兵刃,他倒不曾查看过。此刻再查看也来不及。
老虎尾巴掠过草丛,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兽类无情目光落在奉冰身上。奉冰全身寒毛都竖起来,听着老虎极其轻微脚步声,眼前条条斑纹贴着矫健骨骼,宛如波浪随风起伏。但它又突然加快速度,身形纵,往远方奔跑——
很快竟消失于奉冰视野。
奉冰蓦地松口气,但身子依然僵硬着,他应当立刻查看四周,时却还站不起身来。大风也吹到他身上,遍体生凉,原来他脊背上已全是冷汗。
他晃晃,往后倒,却听见金属“哐啷”坠地声音,俄而他被个怀抱接住:“李——”似乎是不知如何称呼他而止住,声音低哑,但清晰
对面猛兽似乎很谨慎,亦可能只是尚且不饿,它安安静静、浑身紧绷地与奉冰对峙,不知何时便会伺机扑上。奉冰知道自己不能给它这样机会,他沉默地在地上抓起把砂石,虽不确定有没有用,但总之攥得死紧,这些碎片便是他最后武器。
山林上方银月被暗云遮蔽,这里根本不像是皇家熟悉禁苑猎场,而或许就是天地间个早已被遗忘角落。四周连风都不起,但他却好像能听见万物低抑呼吸。众生环伺之中,孤独他,和只猛兽,正互相猜度,互相等待,装腔作势,孤注掷。
他感到深夜冷,或许嘴唇都冻紫,但身上却流下汗水,很清晰黏腻触感划过他背。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盯着盯着,他眼前都要发昏,以至于想起李广射虎故事。有那瞬,他甚至怀疑面前这只会不会也只是惟妙惟肖石头,是大自然专门造化来吓唬他;但是很快他就对上老虎那双冷金色眼眸,老虎还无声地张张嘴。
奉冰脸色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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