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礼部堂上,也有这样瓶梅花。”
奉冰也随着看过去,淡淡道:“这枝是春时从你家后门口摘来。”
“那里啊。似乎是几年前落种,如今不知怎,竟长成片。”裴耽想想,“曾想将围墙拆掉,将那座梅林圈起来,好在没有这样做——不然——”
不然,他就不可能避人耳目地将奉冰安置在这座小宅中。
他虽然顿住,但奉冰也理解到,
听见陈璆名字,奉冰面色有些僵硬。裴耽手指摩挲过盛汤饼碗沿,这是他过去用惯旧瓷碗,上头还有他熟悉裂口;汤饼热气腾腾,虽然温暖,但若耽留久,却会烫着手指。
不对,不应该说这件事。太丢脸,显得自己还是个幼稚只晓得挥舞拳头小孩子。裴耽掩饰地低头吃几口汤饼,道:“他事情,你不必再多想,会处理干净。不过,”他拧拧眉,“若是圣人还找你,你便推托不预朝事,概不知即可。”
奉冰沉声道:“听闻圣人想让你好好休息阵。”
“嗯。自己请罪,总要自己担负着。或许很快便能清闲下来。”说着,裴耽却还笑,好像是为缓和气氛。汤饼滚烫,他吃得身上发热,额头也冒出汗水。
“会不会有别风险?”奉冰却追问。
裴耽僵直地立在雨里,几绺发丝沾在鬓角,刚换衣裳又全被湿透。奉冰不知他又认什死理,但被那样目光注视着,自己也感到局促,回身去拿起门边伞,撑开,踩着雨水走到裴耽身边。
他步步,踩碎庭中积水光。裴耽低头看那光,它像是绕着奉冰足履飞舞。
“……”奉冰顿顿,“扮什落水狗。先进来再说。”
说着他便转身,裴耽只得亦步亦趋地跟上,将自己身形缩在那青竹色伞底。奉冰衣发都散出干燥药香,不像他,又湿又臭。
走回厅上,奉冰收伞,吩咐春时去添上份碗筷。裴耽斗篷湿哒哒地掉水,奉冰看不下去,手指敲敲桌案,“斗篷脱掉。”
“什?”裴耽转头看他,笑,“你怕连累你?”
“……不是。”奉冰咬住筷子,别过眼光,“只是想,裴相若不是裴相,那该如何称呼你。”
“都行。”裴耽低声,“叫名字也行。”
雨声淅淅沥沥,却好像已不再能惊扰到厅上两人絮絮对话。汤饼入胃,柔和暖意流淌到四肢百骸,两人对案而坐,案上烛火幽清,成缕袅袅细线往上飞飘,撞上房梁,又惶恐地飞散开。
裴耽转过头,厅堂正中央香案上方是座神龛,供奉着尊菩萨,底下除香炉,还有枝斜插瓶中红梅花。
裴耽默默将斗篷脱下,奉冰拿去给春时收拾。春时看郎主有留裴相吃饭意思,自己先识趣地告退,还将其他仆从都并屏退。
今晚菜色本来简单,但除菜蔬之外,正好备上御寒热汤饼,奉冰先盛碗推给裴耽。裴耽肚子饿起来,但又觉赧然,望向奉冰,奉冰自己却已经吃上。
裴耽轻声:“叨扰。”
奉冰小小喝口汤,抬眼觑他,忽而没忍住笑,“还道你是来兴师问罪,原来只是来讨食儿。”
“都不是。”裴耽别扭,“今日……今日与陈璆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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