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秋月看着她,心里头不是滋味。
“嗯?这里有好些。”沈雁眼睛尖,随脚踢开谷场边上泥块,看到缝隙里十几粒麦子,便蹲下去捏出来,陆谷也来帮
等他们三人转到打谷场,太阳朝着更西边走,终是有风吹起来。
看见打谷场有个老太太坐在地上,白发苍苍,梳拢不够光顺,瞧着毛燥燥,上年纪老人就是这样,也买不起头油来打理。
纪秋月瞧见,便笑道:“吴家阿奶,拾麦呢。”
吴阿奶抬起头,见是他们,抿嘴露出个笑,脸皮又糙又老,像是被风雨捶打过老树皮,平日里不言不语,看着沉闷,唯独笑起来时,双浑浊眼睛才能有几分亮。
“是是。”她有些窘迫,但还是托着手里方帕子举给他们看,说:“今日拾好几把。”
可脆生。”
她口中甜,沈雁是不大敢信,连忙摆手说:“还是算,没你那好牙口,回头酸倒牙,连饭都吃不。”
“听三阿嬷说,邻村葛川家种桃子快熟,回头让你大青哥买些回来,他家毛桃油桃都有。”纪秋月吃完杏子,许是身孕缘故,她从前不常吃果子,但近来天热,就什都馋。
她这说,倒叫陆谷想起他在山上见过山桃树,近来直在家里,不知道山桃有没有熟。
买杏子和青梅事,最叫卫兰香高兴,人常说酸儿辣女,她头个孙儿兴许是个大胖小子,便连自己钱都拿出来,让沈尧青快些去买。
手帕里麦粒混着泥土,是她粒粒从谷场被碾过泥地里扣出来,打过麦子后就算有人拾捡,总有遗漏,她天天过来拾,刮风下雨别人往家里跑,她直捡到雨大才回家,把把攒起来,便是份口粮。
她腿脚不利索,蹲久起不来,只能坐在地上,弄得满是补丁衣裳沾泥沾土,更加埋汰,村里有人见会嫌弃,眼神都不带掩饰,因此看见是纪秋月后,她才敢露出个笑。
吴阿奶颤着手,将手帕里小堆麦粒倒腾在另个手上,风吹来,她也用嘴吹,就将麦粒里泥和灰吹走些,显得干净许多。
“这上边泥扣出来都擦,回去再洗洗,都是粮食,可不能糟蹋。”她声音较低,絮叨两句。
吴家今年也收亩地,没到粮尽时候,但只有亩,全家人都得勒紧裤腰带,小把麦子根本磨不出多少面,可为活着,总得把这口吃刨出来。
他们三人转悠到水田边上,趁这会儿凉快,沈尧青和沈玄青正弯腰在里面拔草,脚陷在水里,小腿和裤管上溅不少泥点。
沈尧青直起腰,他离地头不远,看见媳妇就笑,纪秋月肚子越大,有时走路还得撑着腰,说几句话后,他便开口:“这里全是泥水,仔细弄脏衣裳。”
其实他是怕踩到泥水滑倒,但这种丧气话不好明说。
纪秋月因满心都是桃子,没听出他言外之意,不过这里离河近,股子水腥味道让她觉得难闻,叮嘱句让过两天去葛川家买桃子后,就和陆谷沈雁到别地儿转悠。
旱地里,不少人家都立稻草人吓唬鸟雀,陆谷到他们家地头前,看到还是有麻雀在里头蹦蹦跳跳,便让沈雁留下陪纪秋月,自己顺着田垄往里面走,挥着手驱赶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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