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裹得跟个白毛球似,卫瓒没忍住闷笑声。
他霎时脸黑得跟锅底样。
——这人就没自己马车?
却见这人毫无自觉,将帘放,道:“车让给大夫,再者带行装有些多,便来你这儿蹭个座。”
这蹭,就蹭到他身边儿来。
沈鸢体弱,早春坐马车出门是麻烦事,他那辆马车本是宽敞,却被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进门儿先得脱靴,将脚踏在脚炉上,手炉塞进怀里。厚实软垫铺在屁股底下,软枕塞在腰后头,专门小被子盖在腿上,肩上还得披着厚厚白裘。
把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知雪还得将四角香球都换做醒神香,桌子架起来,教他喝碗驱寒汤,吃些好克化点心,再将今日午时药提前吃。
这才能省得路上受寒生病。
他自己也不乐意这般麻烦,皱着眉说让把炉子撤出去,或是外头那裘衣便不穿。
他素日拒绝不侯夫人。
侯夫人与他母亲是远房姐妹,眉眼生得像他故去母亲,说话间水乡女儿温柔语调也像他母亲,那殷殷告诫间真挚更像他母亲。
侯夫人指尖轻轻梳过他发,温声道:“晓得你是去思念父母,只是哀大也伤身,呆个三两日便早些回来,侯府还有姨母姨父等着你。”
那手跟他母亲样柔软。
霎时,连心尖都软塌糊涂,乖乖点头,出门时候都小狗似步三回头。
沈鸢让几句“沈哥哥”给叫昏头,让人灌迷魂汤似,竟点头,将同去万安寺事儿给应下来。
到傍晚想起来,才后悔不迭。
他现在远着卫瓒还来不及,没事儿凑起做什,岂不是徒惹自己眼红生嫉。
沈鸢想着去侯夫人那边儿推脱二,却见侯夫人正差使侍女给他们两个打点行装。
“你俩结伴儿去也好,素日便想,你们两个年纪相仿,是亲兄弟样,平日何必井水不犯河水,正是该多亲近亲近。”
他忍着气没出声。
卫瓒眼尖,眼瞧出他靠着软枕是兔子形,道:“这东西还有没有,给个瞧瞧。”
“没有。”
“有。”
知雪在这时候却往往很强硬:“不成,公子现在不觉着冷,待马车坐上个时辰,便要知道难受。”
“到时候去寺里上吐下泻,又得遭遍罪。”
他拗不过,只得把那汤药捏着鼻子灌下去,塞三两块蜜饯才将那苦涩味压下去。
不想外头帘撩。
跟卫瓒撞个脸对脸。
侯夫人笑着哄他,说:“去吧去吧。”
才拱手退出门去。
出门叫风吹,才发觉自己把想说话给忘,糊里糊涂把这事儿答应。
他素日精明,这两天却让卫瓒和姨母唬得跟呆子也没什两样。
只得几日后跟卫瓒同出发。
他张嘴喊声:“姨母。”
还没来得及拒绝,便听侯夫人又拉着他絮絮道:“春日易犯咳嗽,让大夫跟着你,若不舒服,便趁早说声。”
“书白日里读读便罢,夜里要早睡,睡得越晚越伤身。”
“瓒儿若欺负你,你便来告诉,替你教训他。”
三两句话就将他拒绝话语卡在喉咙口,再往后絮絮落落,甚至冒出几句乡音吴语,将他耳根子都给说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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