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太师于陛下有开蒙之恩,此行顺利可免你死刑,改判流放三千里。”沈雁清淡言,“流放之路寒苦艰险,纪大人若熬不住,盒中之物可助你解脱。”
说到“解脱”二字,沈雁清特地加重音调。
纪决攥紧木盒,“沈大人就不怕助,落得跟样下场?”
“京都敌友难辨,今日称友明日为敌比比皆是,唯有利者可存。”沈雁清抬眼,轻描淡写道,“日利,日日生,年年岁岁生生不息,当真走至弓折刀尽之地亦是命数。”
从何时起凡事三思而后行、走步算十步沈雁清竟也有罔顾前程之时。
沈雁清眼尾微动,似竭力压制着什,冷声说:“切如旧。”顿顿,“你如意算盘落空,蒋蕴玉已回漠北。”
纪决这才有所动容,沉吟,“榛榛素来最听话,怕是你拦着不让他走罢。”
沈雁清眉眼沉。
纪决身处牢狱却贯傲岸,他轻笑声,问道:“沈大人是来向兴师问罪?”
沈雁清按捺下不悦,从袖里丢给纪决个巴掌大木盒,纪决抬手接住。
苍穹光照不进天牢厚重墙。
在这人间炼狱里,空气里漂浮着腥膻气,凄厉叫声不绝于耳。黑鼠拖着长尾跑过潮湿地板,跳进未干涸血坑,被由远及近谈话声和脚步声惊扰,溜烟钻进稻草堆中。
“沈大人,就快到。”狱卒谄媚地为沈雁清引路,弯着腰,“您小心,地面脏”
有罪犯痛吟,狱卒立马换副面孔,低吼道:“嚷嚷什,敢惊扰贵人拿浆糊封你烂嘴。”
牢狱深处关押着重犯,穿单薄白衣,半披发,背对着狱门。纵身处沼泽他仍背挺如竹,犹如道清净风洗刷着暗处污秽。
纪决望着昏暗处沈雁清,低声,“只求榛榛平安。”
“纪大人不必挂心,那本就是分内之事。”沈雁清抬步往外走,走至木门前,略微侧过脸,又寒冽道,“只是要奉劝纪大人句,纪榛念你为兄长,长兄如父,只望纪大人往后莫要多出旁心思。”
纪决面色僵,被“长兄如父”四字压垮挺肩,张口难言。
他目送着沈雁清阔步离去,半
“张老太师不日回京,废太子于信中嘱托他恳求陛下开恩饶你命。”
张太师已近八十高龄,学富才高,博学闻洽,不仅是废太子太傅,亦是陛下恩师。七年前他告老返乡,至今不曾回京。
前几日沈雁清买通承乾殿个送食内监,换来废太子两封亲笔信。
封交至三殿下手中,封快马加鞭送往太师府邸。张太师几经细思后,已动身赶往京都——纪榛离府那日,沈雁清原想带着牛乳酪将此事告知,而后种种却不如他所料。
纪决打开木盒,里头是颗丹药。
狱卒拿大串钥匙开锁,“沈大人,您请便。”
沈雁清略躬腰进入附着腐气狱房,站定,望着那道竹影,唤道:“纪大人。”
纪决缓缓转身看清来人。
近十日未见,沈雁清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意气风发,虽是利落朝服加身,薄唇却有几分苍白,像是患场重病,拖着病体前来。
但纪决并不好奇沈雁清近况,亦不想考究对方冒险亲自来牢狱探望目,只开口问最关切之事,“榛榛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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