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嘉玉先前刚到京中时人生地不熟,能依靠唯有他这个兄长。
如今做太后已有数月,便是小皇帝无权,她身份也贵不可言,自有无数人上赶着到太后身边来,幕僚种种如同过江之鲫。
哪怕是亲兄弟,也就显得没那举足轻重。
他几次请见小皇帝,都被季氏寻由头挡回去,暗恨却无可奈何,
他不在意李旒,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在意李旒;
譬如说,当今皇太后与国舅,就都很在乎。
靖尔阳表情千恩万谢地送走老太监,回到殿内见太后,神情已是凝重非常。
太后先前听那太监添油加醋恐吓和自己安插在长乐宫中宫人禀报早被吓得心惊肉跳,靖尔阳这般表情走进来,更吓得她花容失色。
“娘娘……”他长长叹息。
青霭小心抬眼,不着痕迹地看向小皇帝。
少年人手撑脸,手拿毛笔逗鸟,好不闲散悠闲。
他眼睛生得极为漂亮,几乎到凌厉地步,视线瞥来时,那浓墨重彩眼睛让人心里不由得颤。
青霭怔怔,慌不择路般地低头。
李成绮回头,扔下笔,拿起世祖本纪目十行地开始看。
本纪,顿时想起谢明月。
他想想,又看看窗外明媚阳光,无可奈何地执笔,道:“研墨。”
青霭在他身边安静研墨,尽量不让自己发出点声音,以免干扰李成绮。
李成绮分神看眼,长乐宫中砚仍是龙尾砚,只不过已换成新。
李成绮面百无聊赖地抄着自己生平,面纳闷他先前用那个去哪。
靖嘉玉顾不得体面,打断道:“说什?”
靖尔阳忙安抚道:“娘娘不必担忧,没什要紧事情,便是从前有,眼下也没有,请娘娘宽心。”
靖嘉玉如何听不出自己亲哥哥话外之意,放心大半,这时便想起那老太监趾高气扬样子,心中忿忿,埋怨道:“王爷虽是片好意,可无端送来刀剑,也确实吓人些。”
“娘娘慎言,”靖尔阳正色,他煞有其事地环顾四周圈,忽地压低声音道:“娘娘是不是听到有些人说,谢侯位高权重,陛下同谢侯之子往来乃是天大好事?”
靖嘉玉时语塞,靖尔阳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只好嗯声,权作答复。
他抄不走心,先前抄什根本不曾留意,粗略看才发现其中对他多有溢美之词,简直将他描绘成古今第圣君。
李成绮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些言过其实话有部分是因为他活着时做确实还行,还有部分原因是,他爹,他爷爷在位时行事实在荒唐懦弱,内不能御群臣,外不能抵他国之侮。
看得出来,他李氏族这几代人都不怎适合做皇帝,李言隐就说过李成绮像崔愬,也像崔桃奚,唯独不像他自己。
有宫人端上茶点。
李成绮拿银匙舀勺杏仁羹放入口中,杏仁奶香浓郁,入口软滑,又不十分甜腻,他满足地眯起眼。
青霭垂首研磨,不敢直视君王。
李成绮垂下长发有几缕随意地搭在胸前,随着他动作晃晃。
玄凤停在纸上,轻轻地朝李成绮啾声。
李成绮顺手拿笔杆敲敲玄凤毛茸茸小脑袋。
玄凤欲啄他手指,李成绮眼疾手快地拿开手,变本加厉又敲下,气得玄凤炸起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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