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时常梦魇,不出两年就出现幻听,在她第次无法控制住发病后,沈荣把她送进疗养院。
其实沈荣早就该把她送来。
谢航坐在楼道椅子上,手肘撑着膝盖,抱着头极力平复呼吸。
在他每次以为姥姥有所好转时,都会被院方提供监控录像棒打回原形,这间小小病房让人逃无可逃,尖叫声无法弥散,久久盘旋其中,窗帘阻断切光亮。
他躲不过去,谢舟也躲不过去,无论沈荣如何故作镇定地藏起来她吃药,无论谢舟怎样扮演个需要上补习班平常高中生,他们都躲不过去。
姥姥慢慢转过眼睛来看他,她这张脸保养得很好,没什沟壑褶皱,乍眼看不出来是年近八十老人,她眼里酝酿出个笑来:“报大学没有呀?”
和寻常家老人关心孙子样,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任何区别。
谢航感受不到自己在说话,嗓子里像糊层胶水:“报,报安城大学。”
“好孩子。”姥姥咯咯笑起来,去拿床头已经喝光汤,全然不自知地喝着空空如也碗,“安城大学,好学校,当年你妈妈就是这个学校毕业。”
枯槁,在透着浅光窗帘做背景下形成幅骇人剪影。
“姥姥。”谢航叫声,才发现声音有些抖。
谢舟拉拉他衣角,他用力闭闭眼,团雾般许多不可名状情绪挤在咽喉、胸腔,沉甸甸压得他口气喘不上也呼不出。
每次来看姥姥时候他都会这样。
他说不清是因为从姥姥身上看到他妈妈影子,还是看到他自己、看到谢舟未来。
流在血里东西,怎样才能抹除干净呢?
他不知道。
谢航手脚冰凉,疗养院让他感到恐惧,那是对眼可以看到头既定命运恐惧,他恐惧于看到不知什时候会重蹈覆辙自己——
(不会狗血)
谢舟看到谢航指尖都在发抖,凑过去轻轻拍拍他手背。
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早已经手心汗。
“累吧,陪说下午话。”姥姥放下碗,越过谢航,盯着她手,“回去休息吧,姥姥没事。”
姥姥没事。
这多年谢航是亲眼看着姥姥点点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好像被镣铐囚在这个暗无天日病房里,困在诡谲无常幻境中永远逃不出去人是他自己。
“小航。”姥姥说。
他好像很久没有听到姥姥声音,短短两个字转瞬即逝,他慢拍回神,什都没有听清。
“是。”谢航说。
他脚腕隐隐发着疼——两圈陈年、早就已经长好伤疤,闭上眼好像又可以看到小时候那间黑漆漆玩具房。玩具房,谢成手里镣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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