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不远处站着,身段高而孤拔,唇低低地压着,睫毛垂落着覆盖眼底那些浓烈,翻涌情绪,在眼睑下扫出团深重沉郁之色来。
薛妤体内有邺主亲自设下禁制,璇玑无法窥探她记忆,于是在那短短半个时辰里,溯侑跟着薛妤起,回顾自己过去两百年经历。
在他最想在她面前展现自己优秀而耀眼面时,他昔日所有不堪,狼狈,那些疯狂
为要他命,他们联合起来,编造个以“亲情”为名巨网。
溯侑杀红眼。
谁要他死,他便要谁死。
他偏要,偏要活着。
可最后,他拎着染血剑,步步走到瑟瑟发抖家三口跟前时,剑尖也只是斩断玄苏经络,他看向垂垂老矣,似乎眼睛都睁不开夫妻两面前,声音危险得令人毛骨悚然:“既然这厌恶,当初,救做什?”
他们唤他为孩子。
不是妖怪,不是天生孽种。
多温暖字眼啊。
纵使溯侑表现得百般不以为意,将那张纸丢在窗前丢就是大半个月,可至六月,他看着日比日毒辣太阳,到底还是不由得还是想起百年前。
那两人将自己带回家,张可以安睡床,两口足以续命米糊。
时,她已经是小门派大师姐,距离掌门首徒仅有步之遥。
他披着身大氅,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样子,身边是两三个衣冠楚楚,溜须拍马狗腿子,那样衬托,他真如画中走出来人样,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矜贵气度。
四目相对,玄苏竟然被那样摄人气势惊得退两步。
隔年开春。
溯侑收到来自那个小镇第封信,信上署名是玄苏。
玄苏目光怨毒,歇斯底里地大喊:“你等着,你等着,你胆大包天,屠戮人族,师兄已经接到消息,上报执法堂和圣地。”
溯侑确实没逃过圣地围剿,他在年中天最热时候戴上枷锁,被押入羲和圣地私牢里,又在天最冷时候上审判台。
他曾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结果有人于高高在上王座上,点他下。
画面在此时戛然而止,薛妤从大段大段回忆碎片中回神,几乎是下意识地去寻溯侑身影。
他回那座小镇。
可还没到地方,他便在丛山峻岭间遇到埋伏,那不入流小门派几乎出动全部掌门,长老中途围剿他,所为,是他身为大妖,体内孕育妖珠。
什都是假。
那句“阿兄”是假,“孩子”是假,情真意切忏悔,句句滴泪想念,全部都是骗人。
只要立下这个功,玄苏便能将梦寐以求掌门首徒收入囊中。
“真稀奇。”他将信纸夹在指尖,笑得懒散又漫不经心,看看后没兴趣样地丢给身边小啰啰,不耐烦地道:“念。”
小啰啰便郑重其事地清清嗓子,边观察他阴晴不定脸色,边磕磕巴巴地念下去。
念完,溯侑自己个人坐许久。
信是玄苏写,她破天荒叫他声“阿兄”,后半截则是玄父玄母口吻,这些年,他们依仗着玄苏带回来灵宝灵丹,续百余年寿命,可凡人终究是凡人,撑到现在,身体已经衰竭,说不好什时候就要归西。
他们想见见溯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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