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贺灼却像只漫无目飞蛾,不知道生命最后刻,还有哪里可以短暂地收留他。
他把手从桌上拿下去,呆坐着望向远处雪山,脑海里帧帧浮现过许多往事,突然想起下船那天早上,在渡口买过罐软糖。
掏口袋,糖竟然还在。
他把糖拿出来,已经黏成大坨,晃都晃不动,瓶盖打开扑面而来股草莓香精味儿。
“还要加多少钱,次性说清。”
贺灼有些不耐烦。
桑卡连连摆手:“冤枉啊,不是那意思,干们这行有们这行规矩,刚才加是给你压命钱,你命太硬,轻易压不住。”
“那就别废话。”
“害,就是好奇为啥非要去那座山?”
“随你。”
“爽快人!上来吧。”
桌上放着小山高摞酬金和精薄白纸协议。
司机桑卡蹲在地上寻摸变天,终于找到块指甲盖大小煤渣递给他。
贺灼没接,兀自从西装口袋上取下钢笔。
说完“嘟”声挂电话。
罗莎琳悻悻地“啧”声。
“分开又惦记,不分又过不下去,谈个恋爱能把九九八十难打通关。”
大口大口把烟吸完,她大步流星走出站。
两分钟后,黑洞洞隧道口传出串几不可察脚步声,原本应该在火车上贺灼步步走到光下,拿出手机:“让他过来吧。”
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个小金铃铛,边摇铃铛边喊几次列车乘客准备上车,喊半天没喊来个人。
转头看向他俩:“你们走不走?”
“上去吧,贺总。”
罗莎琳接过箱子,替季庭屿催促他。
贺灼转身踏上连梯,走过段狭窄通路,才进到包厢里。
软糖做成猫咪形状,个个都粉嫩饱满,只摞只地放着,像是罐子小猫。
贺灼看到时不自觉就弯起嘴角,挑最多罐,想着办完事回来逗季庭
贺灼笔尖顿,怔两秒后把字签完。
“爱人曾经葬在那里。”
“啊……是想合葬啊。”
桑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行,给你半小时,吃点好换身行头,咱们上路。”说完就跳到车上,晃着腿等他。
刚要在纸上签下名字,桑卡拦住他:“哎哎,想好没有,这个字旦签,可就不承担法律责任。你如果反悔,酬金分不退!”
“想好。”贺灼扫开他手。
桑卡咂着烟公事公办语气:“去哪座山?”
“最高那座。”
“嘶,那座有点难爬啊。”
来是辆皮卡,不知道开多少年,车上结层黑泥,后斗还掉半扇门。
司机条胳膊搭在窗户上,转过头来,沟壑纵横脸像被酱油腌过核桃表面,嘴里“咂咂”地咬着烟斗,说话时撩起黝黑嘴唇露出零星几颗黄牙。
“就是你要找送葬?”
“嗯。”贺灼头都没抬。
司机把他从头到脚打量遍,眼珠变坐地起价,伸出五根手指头:“天儿不好涨价,最少这个数!”
罗莎琳看他坐下,朝他挥挥手,转身走到站台后给季庭屿打电话。
“老大,贺总上车。”
“好……”
“他下车后还得倒大巴,向导帮他找好,到时候会去车站接他。”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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