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波澜不惊——她向来如此。如此轻年纪,却已好似旧庙里鼎见惯晨昏晴雨钟。喜怒哀乐皆隐蔽在那副艳丽皮囊之下,不曾露出过半点波动。而此时,不知是何物在那副皮囊上切开条口子,这才让谢玹窥见丝“年少抛人容易去”触动。
位于左侧龙椅无人落座,光辉熠熠映照在太后脸上。她抬手拂过灿金椅背,向阶台之下谢玹伸出手:“来。”
她要谢玹上前来。
九尺之高阶梯,象征着九天之上权柄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谢玹走上这道阶梯并未花多久。
太后牵起谢玹手,向自己所在方向拽拽。
他摆摆手,终是自龙陛旁台阶缓步而下。直至平坦砖石路上,他又顿步回望,可此时,他已看不见紫鸾殿内景象。
*
偌大殿中,太监与宫侍侍奉两侧。人潮散去后,只余四方空荡,若有人在其中踱步,都能听见回音阵阵。
太后坐在龙椅旁属于自己位置上,久久没有发话,谢玹也只好在殿下等着。
散朝时,对开凿运河事反对最激烈行人毫无异常,就连李缙都仿佛接受这个结果。唯有样,唯有人——谢玹并不眼生。
朝会待到日上三竿才散。众人面色各异,从紫鸾殿三侧门涌出,无论清醒糊涂,皆对今日这场仓促朝会结果心知肚明。
这运河,是不修也得修。
不与李缙同党大臣们暗暗思度,这秦家宁愿冒着悖逆祖训风险,也要出钱修这运河,是否其中真有利可图?
他们能轻视如今秦家,却无法轻视当初秦家。尚且为方威慑四方门阀之时,秦家可是出过数代帝王之师——至少在选皇帝事上,足以证明秦家人眼光毒辣。
众人脸上喜忧参半,各人有各算盘。杜喻之揣着袖子慢悠悠随着人流往外走,抬眼就瞧见秦庭正逡巡在龙陛侧,仿佛不舍离去。他顺着秦庭视线往回看,尽头是紫鸾殿中,仍未离去谢玹与太后。
谢玹起先还有些疑惑,但很快,他明白太后意思。
人都道“膝下承欢”,太后再朝野侧目、再年
那是个年轻人,刚入仕,胸中那腔热血尚未凉透,亦是他在谢玹方才说话时眼眸最为明亮。他未拜天未拜地,甚至下朝时拜太后动作都有些敷衍,可离开殿门之前,却向谢玹行个规规矩矩躬身拜礼。
在那刹那,谢玹没有放过太后脸上丝毫神情。
“你知道哀家为何让你留下?”九龙攀附浮雕之后,太后悠悠开口。
谢玹拱手道:“孙儿不知。”
“哀家刚才看你在殿中侃侃而谈模样,想起刚摄政时自己。”
寻常来说,散朝时最先离开应当是皇帝——也就是太后,然而今日也不知怎回事,太后竟先教太监遣散朝臣,自己与谢玹留在最后。
杜喻之想想,上前找秦庭攀谈道:“秦大人?还不走?”
秦庭回过头,眼中带点困惑:“不知为何,下官忽然间有些心神不宁。”
思及坊间传遍巷陌说法,杜喻之不免打趣道:“难不成是蓬莱山道长们显灵,今日要给你托梦?”
秦庭听罢,脸上犹疑还未散去,却还是面向杜喻之展颜说道:“说不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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