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淘气,又野哪儿去?”王妃声音温婉,蹲下来取出方绢帕,轻轻替他拭去额角汗迹。
嗅到熟悉梅香,顾云秋心才稍稍定下来。
他悄悄舒口气,放松自己扑入王妃怀里,“没、没去哪。”
宁王妃看看他,无奈将询问目光投向他身后几个小厮。
为首顺哥挠挠头,实不知要从何说起。
“诶?这不陶记桂花糕?”油纸被抢过去。
“师兄,这……”
“知道知道,”明义张口就咬,“肯定是宁王妃赏你呗,们寺里哪有人吃得起这贵东西。”
说着,明义三两口将糕塞进嘴,双手合十冲李从舟作揖,“得小师弟,这衣衫上还有味儿,你这桂花糕就当晚饭,待会儿斋堂若有人问,你就说还在藏经阁内抄经。”
眼睁睁看师兄消失在远处山林,李从舟摇摇头,瞥眼看落在地上油纸:
咚、咚、咚——
报国寺饭钟敲响,古朴钟声唤回李从舟些许理智,他看看那团皱巴巴油纸,最终嗤笑声、用两指捻住对角,准备将之丢入不远处泔水桶内。
走过去还未松手,山道上就闪出名身着海青僧人,其人二十岁上下,见李从舟就扑过来搂住他:
“小师弟!快闻闻师兄身上还有没有味儿?”
扑面而来是股羊肉腥膻,还有酒香掺杂其内。
李从舟静静盯着这块桂花糕,半晌后,他突然收紧手指,糕内挤出来水汽洇湿油纸,让他指印看起来很像五个窟窿眼儿。
他又想起西北,想起寒月冷风中袭营西戎人。
西戎贵族尤爱虐待战俘,最喜活剖人心,他们喜欢看那团血肉在掌心挣扎、跳动,最后变成滩被捏碎肉。
在荒野上,和其他腐肉死尸起:被狗咬、被马踏、被秃鹫分食。
而侥幸活下来俘虏会没为奴,但西戎奴隶比牲畜都不如:
——欺凌小和尚这事板上钉钉,观瞧顾云秋刚才神情,多半是动真火,少不得
襄平侯夫人柏氏谨慎,派过去人都无法取得她信任。而他前世暗卫乌影,现在还不知被困在何处。
他时间真不多,没空理这小纨绔恶作剧。
……
伴着寺内钟声,顾云秋也蹬蹬跑回院里。
他闷着头跑,根本没看路,直到眼前出现大片杏仁黄裙摆,他已收势不住。八岁小孩平衡感不够,咚地声,脑袋撞进那片杏色里。
李从舟拧眉,忍不住掩口鼻后退。
这是他师兄明义,出生在江淮富贵人家却天生羸弱多病,机缘巧合下得圆空大师点拨学佛,身体也跟着好转。
由此他干脆出家为僧,成圆空大师座下大弟子。
明义经文娴熟、剑术天赋极佳,但他天生副风流骨又嗜酒如命,总爱把前辈高僧李修缘那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挂嘴边,清规戒律是能不守就不守。
见小师弟满脸嫌弃,明义也知身上味儿重,他啧啧两声,瞥眼看见李从舟手里油纸包——
戎人会给他们套上项圈、甚至砍掉他们小臂和小腿,要奴隶像狗样伏在地上,舔舐他们吐在地上秽物。
李从舟深吸口气,只觉鼻腔间充满散不去血腥。
什意思?
给他吃剩东西?
他面色霜寒,几乎将那块糕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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