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小心翼翼地揭开他盖在双膝上白绒毯,外袍之下,凌冽双腿膝弯上缠着圈圈厚厚绷带,绷带已被血染透,且那绷带缠得时间有些久,是他们还在北境时草草包扎。
这小半个月以来,王府被那些奉新帝之命羽林卫围个水泄不通,请来太医也推三阻四地不加医治。元宵实在没法,才冒险出府寻药,结果那绷带拆下,伤口早已溃烂。
元宵心里发酸,当场就哭。
“他、他们混蛋……”元宵边取淬火尖刀剜去腐肉,边小声
林胖子恼火地原地跺跺脚,咬牙切齿地小声嘟囔,“不就是个瘸子……”
然而他目光垂落到地上那地碎酒杯时候,又抬头用目光粗粗丈量下方才北宁王所在,这样远距离……林胖子倒抽口凉气,脸上肥肉抖抖,骂骂咧咧地带着羽林卫走。
北宁王府是个五进开阔大院,新帝登基后还着人专门翻新过,院落之间用过厅和回廊相连,朱楼碧瓦、雕梁画栋。元宵将轮椅推回正房小院内,这里遍植青松翠竹,倒另有番意趣。
院内东首石墙上,爬满青翠欲滴地锦,那屏绿意之下,是方大理石打造圆石桌。石桌上放着几卷述论北境山川地理卷宗,旁边厚厚沓纸,上头墨痕点点。
想着他们家王爷在北境经历切,元宵刚想开口说点什,却又看见那卷宗之后,竟还摆着小壶酒。元宵抿抿嘴,当即就红眼——他们家王爷律己甚严,自赴北境参军后更是滴酒不沾,他哽下,瓮声瓮气地问,“您这是……又想郭老将军他们?”
来人墨发玉簪、修眉似墨,睫帘下双眸似寒星。
“……王爷。”
“拜见王爷。”
元宵和羽林卫纷纷伏地行大礼,持剑林胖子愣愣,最终也还剑入鞘,随意地拱拱手、老大不情愿地简单做礼。
北宁王凌冽不以为忤,只缓缓将双手从木轮边收回,不疾不徐地看元宵眼:“寻你大半日,又上哪儿躲懒去?”
凌冽看看桌上酒,睫帘扇动、抬手捏捏眉心——
北戎战,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血水染透山峦。郭老将军死,郭家两兄弟也死,那些亲密无间、并肩作战兄弟们也都死,全都被活活烧死、乱箭射死在那座为戎狄大军预备陷阱里。
而他,凌冽闭上眼睛,原本也该死在那里。
元宵见他面色苍白,便蹲下来,有心打岔道:“王爷,您别想,忧思伤身,帮您换药吧?”
凌冽睁开眼,垂眸看见他这小管事,献宝似从香囊中掏出个精致药瓶来,又想起刚才在过厅场争执,他叹口气,默许元宵施为。
元宵会意,立刻伏地磕头,“王爷,小人错,小人就是瞧着外头热闹……”他将那套说辞再重复遍,连连告饶央求着,“小人只去刻来钟,真真。”
凌冽看元宵半晌,摇摇头,“回去抄书。”
元宵听这个,脸立刻皱成苦瓜,而那林胖子眼看到手肥肉要走,站起身来还想说什,却不防被北宁王丢来个冷冷眼神。
那眼太过森冷,吓得他哆嗦,便没敢上前。
他这退,那边元宵已经骨碌爬起身,上前推着凌冽轮椅出过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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