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停澜永远都记得那天烈阳。他花大价钱新得匹烈驹,在校场马战上连挑五人未尝败,同窗们起哄说让他请客吃饭,十六岁方停澜拍拍手上尘灰,将马鞭收进腰中,扬头在阳光下粲然笑着:“行啊,你们随便挑馆子!小爷今天高兴,你们吃盘倒盘都没问题。”
然而他同窗并没有吃盘倒盘,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走到迟锦城那家最贵最有名脍珍楼门口。
烈烈暑气下,方停澜头晕目眩地看着眼前黑衣人,仿佛对方只是尊黑色幻影,随时都会蒸发在日光。偏偏那人声音比不远处树上蝉鸣更加尖锐,字字如针扎进他耳朵里:“方小公子,您父亲涉嫌协助叛国逆贼费祎出逃,已经交至大司寇处,现在,您也得跟们走趟。”
“这走,就直接走进天牢。”方停澜笑容不带苦涩,更像在说个荒唐笑话,“本想去脍珍楼办席‘满堂富贵’,点壶‘阳春醉’,再请位胡姬唱上几首曲子,最后却成腐鱼条,泥水杯,以百十囚犯惨叫为伴奏牢饭。”
约诺尔爵爷静静听着。
约诺尔先是沉默会,才回答道:“抱歉,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为什?”
“年轻人,虽然早已不是近侍大臣,只是个埋头在故纸堆老头子。但切涉及到国王事情,都请恕无可奉告。”老人手指敲敲木扶手,“忠诚不允许回答你这个问题。”
“忠诚?忠诚于位贬斥您,剥夺您年金,封地,让您只能在晨鸣宫靠微薄笔墨收入来维持爵位最后体面,bao君?”方停澜叹气,“看来们在这方面态度截然相反。”
“不。”老者声音平静,“忠诚于国家。”
大小司寇都来过,狱卒也来过,所有人遍又遍地问他知不知道方阙协助费祎叛国事,他也遍又遍地回答自己长居武隆宫什都不知道。他浑身上下被搜索过,所有信件,笔记,甚至是丢在角落没看过眼杂书都被页页张张摆到面前,问他为什要写信,写给谁,看什,接触过谁,有什意图。
没有,没有,没有。什都不知道,能不能见见父亲。父亲是国之肱骨,是最坚定保皇党,他怎可能去帮个叛贼,你们是不是哪里弄错。
被逼到忍无可忍时候,他甚至怒吼出声:“是父亲把陛下亲自护送出泰燕城,新都迟锦城是父亲封地,你们秦家新皇宫
方停澜抿起嘴。
几只灰鸽子飞到窗沿,它们歪着头看向昏暗屋内两人,老人端坐于夕阳下,青年隐没于阴影中,光暗之间泾渭分明,比最严谨工匠画出墨线还要笔直。
“您对有些误会,并不是东州派来间谍。想找费祎这个人,只是出于些私事。”方停澜吐口气,“他当年叛国逃往南境前,曾找父亲密谈过次,就是这次密谈,葬送整个家族。”
约诺尔不为所动。
“那时候还在武隆宫中上学,是最出色学生,不出意外将来会成为像父亲样忠于君王将军,用意志和血肉守卫这个王朝。”方停澜声音很轻,比鸽子低语还要轻,“……如果不出意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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