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再往他方向凑近些,嗓子压得更低,小心翼翼地说:“咱学校中文系有个相熟朋友,他是你们云城人,说当时分出来你们学校领导就拉大红横幅。”他撞下张沉肩,眼里全是好奇,“真吗?”
张沉说:“忘记。”
“这还没俩月就能忘?可辈子都忘不自己高考分。”说着老大忽然露出种古怪表情,这种好奇却不知怎样开口表情张沉实在太熟悉,旁边人刚捏着嗓子挤出半句:“有个事想问问你,那个朋友不是和你同个地方人,他说……”
张沉立刻打断他,然地说:“是。”
旁边人尴尬地“啊”声,像是没想到他答得这样不拖泥带水,反倒衬得自己不够光明磊落,摸着后脑勺道:“理解理解,咱是新时代大学生,要开放……你放心,保证不跟别人说这事,也让朋友把嘴锁上。”
你安排进个活儿轻车间里,你这辈子都要待在工厂里和那些个零件打交道,你怎就不懂?”
张沉盯着她因为,bao怒而绞在起脸,慢慢把手覆在她干枯手背上,说:“懂,都懂。”
初中以后张沉猛地抽条,个子天比天高,原先姑娘相脸也渐渐变得男性化,学校里男孩再也不敢惹他,女孩间反倒受起欢迎来,那时家属院里总有认识奶奶摇着扇跟李小芸说:“你家张沉被孙女预定。”
李小芸表面打着哈哈,心里却想:儿子又帅又聪明,以后可是要考名牌大学,考去大城市准能钓上有钱人家闺女,谁留在这里等你们?她还做着不切实际青天白日梦,晚上回家却见门口靠着脸上沾血张沉,李小芸吓坏,跑过去拽他袖子,急着问:“你脸上怎全是血?”
张沉拿手背抹把脸上血,但血早已干透,怎也抹不下来,最后还是李小芸把他领回屋,拿来湿毛巾给他擦脸,边擦边忧心忡忡地问:“你跟妈妈老实说,是不是和同学打架?”张沉说:“把们语文老师头打破。”
这人够义气,说封嘴就封嘴,整整四年再也没人向张沉抛出过那样眼神。
毛巾唰地掉在床上,李小芸给他擦脸动作瞬间僵住,她大半天才回过神,瞪着眼骂他:“你怎能打老师?你今天必须跟说清楚,为什打老师?”
张沉捡起掉在床上湿毛巾,自顾自擦起脸上余下血迹,说:“忘记。”
天上雪愈下愈大,附近没眼力见小孩还没走,甚至吵闹着在他不远处堆起雪人来。张沉依然仰躺着,又想起高考出分那天,他也像现在样躺在墓园地上,只不过那是个夏天,脊背下地面微微发烫。他记得那天发挥超常分数像个巨大漩涡卷着他,把他扔向正中间。张沉忽然发觉自己可能永远无法真正从漩涡里爬出来,只能从旁边草丛里掂起根钢棍全力砸向自己腿发泄,等股温暖液体顺着小腿流下来,他才如释重负,哐地声把手里钢棍扔回草丛里。
大学第天,自来熟宿舍老大把他拉去角落,揽上他肩,神秘兮兮地问:“听说你高考分超咱们系快百分,真事吗?这高分怎跑来咱学校读?”
张沉瞥他眼,“你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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