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林从寝宫里出来时才发现苏岑还没走,就坐在门前被秋露打湿台阶上,双眼睛失神地盯着沉沉夜幕,那双眼睛光彩不见,睿智不见,像个孩子似,满是茫然。
和害怕。
祁林在人身边站好会儿都不见苏岑有起身意思,好像就要坐死在这,等着,守着,直到李释从里面出来。
天寒雾重,祁林回去找条毯子给人披上,见人还是无动于衷,只好道:“你不用担心,是老毛病,过阵子就好。”
苏岑抬头看看祁林,点点头,又低头道:“不困,你不用管,让在这儿坐
李释松开苏岑那只手,靠着椅背轻轻闭上眼睛道:“帮按按头吧。”
苏岑两手放在人鬓角两侧,不轻不重地按压着穴位,指尖带着点点冰凉,好似真把脑颅中搏动着疼痛舒缓。李释眉心舒展,双眸轻阖,好似真睡着。
苏岑把目光肆无忌惮放在人脸上,宁亲王年仅不惑,岁月积淀在人骨子里、气度里,却没在表面留下痕迹。张脸上是内敛下来光华,轮廓锋利,眼眸深邃,只眉心位置留下几道深重竖纹——是时常蹙眉所致。
哪来这多烦心事,怎能留下这样斧劈刀刻般痕迹?
苏岑鬼使神差地把手移上去,以指腹按压,妄图抚平那道痕迹。
入秋以后夜凉如水,苏岑半夜醒过来,习惯性地探探身旁,心里猛咯噔声——旁边空空如也,被褥已经凉好会儿。
苏岑惊坐而起,举目四望,直到看见书桌前被窗外月光勾勒出轮廓才心头稍安,颗心落进温水里,在黑暗里用眼神将那个身影描摹遍又遍,以至于刻在心头上,印在脑海里,闭上眼睛都清晰如初。
直以来,他就像个虔诚信徒,对着这人追着,看着,直到有天突然发现,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他收步子才明白,不是自己走得太快,而是那人直在等着他。
苏岑披衣下榻,如今他总算不必再看着、望着,他可以几步上前,与李释并肩站着,偏头就能看见。
走到近前才发现李释轻轻靠在他那张紫檀椅上,手搭在额间,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眉头却在蹙着。
可是那痕迹积年累月而成,又岂是他轻易能左右。
又按会儿,苏岑低头在人耳边轻声道:“去把祁林叫进来吧。”
他到底不是药,顶多能延缓疼痛,却不能去根。
李释难得没有拒绝,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苏岑收手,带上门轻轻退出去。
不会儿祁林进来,清门熟路地拉拢各处窗纱床幔,点上最重安神香,看着人真正睡着才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
直到苏岑把手放在他那只手上,李释才微微回神,双眼睛慢慢睁开,眼底映着星辰皓月,孤寂又深邃。
李释声音里带着三分低沉七分醇厚,问:“怎不睡?”
“是不是不管用?”苏岑微微蹙眉,盯着那双眼睛问:“你是不是还是睡不着?”
李释把苏岑那只手拉在手里,在人手背上轻轻拍拍,“不会。”
“那你怎……”苏岑话说到半又突然住声,李释刚刚舒展眉头又蹙起来,显然是不欲多说。苏岑附身|下去,下巴搁在人肩头上,轻声询问:“那能为你做点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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