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耳中轰鸣,居然听不真切,他掠回目光,转头往外看出去,远处山坡上,连排黑色帐篷望不到尽头,那是敌营。奇怪是,他居然觉得这幕有些眼熟。
那时候山下也有这样连绵不绝敌营,那时候他也惧怕过。
哪怕君临天下君王,面对自己无以挽回败势,也会觉得颓废沮丧,然而那时候有人带兵来救他。如今这个人还能做到吗?
萧定转过头,陈则铭因为他沉默也沉默。
在这位主帅身后,跪倒是众多将官,再往后是兵士们,他们中有人臂上还扎着染血白布带,那布头在晚风中不断飘动。
他们被凝固在死亡前那刻,他们姿态各种各样,他们曾经想完成最后举动不尽相同,他们或愤怒,或悲伤,或惊恐,无论是哪种,那种生气息都被抹杀,僵硬成为它们共同特征。而当这些细节为人辨识同时,恐惧亦随之而来。这就是活生生死亡,它以张狂而无人可以抵挡姿态降临人间。
墙外面就是地狱,生死仅仅线之隔。
你亦无法幸免。
萧定不禁退半步。
身后,将官们闻讯而至,均被路从云等人挡在几丈外,黑压压跪片。
药?”
路从云恭敬答:“是头痛药,每日陈府都会派人熬好送过来。今天还来不及喝。”
来人沉默半晌。
榻前,夕阳残光落在地上,似乎谁往空中抹层血色。那层淡红薄光后面,陈则铭甲胄未除地合目仰躺在榻上,头盔就在他枕旁,棉被摊开半边覆在身上,另半尚未打开却被他压在身下。他俊朗面庞上尤有血痕未尽,配着这残红落日,甚是相合。双眉紧紧皱着,似乎梦中也有解不开忧愁。
来人走近低头看阵,屋中静悄悄,连他袍角也是纹丝不动。
明明亚肩迭背城楼上,片寂静。
独孤航在日间负责守是东南门。
眼下两军陷入僵持,匈奴攻势也早不如最初凛冽,然而个昼夜间,
萧定回过身,看见人在人群后急匆匆奔跑而至,路从云破例侧身,并不阻挡那个人。萧定定定神,才看出来人是陈则铭。
陈则铭此刻已经戴上头盔,走到萧定身前几步时,他跪下去。
萧定愣愣看着对方脸上血痕,他眼中还残留着那些尸体上血色,这两者有着相同色彩,它们来自个地方。萧定这才意识到,这些天来,这个人在应诏入宫见自己同时,还需要面对个什样状况。
那是与死亡同行。
陈则铭开口讲几句话。
路从云屏息等着,那人突然转头道:“带朕去城楼上看看。”
萧定也曾亲临过战场。
麒麟山之战,他与死神亦是擦肩而过,而执政这多年,他手底下人命债更是数不胜数,身为帝王,他是见惯尸体和流血。但此刻,当他站在京城高大城垛后,看到夕阳下那切时,却被眼前场景震慑住。
城墙下躯体层层叠叠,它们漫山遍野,掩盖地面黄土,静悄悄地连绵到视线尽头。远处残阳如血,尸堆中凌乱支起箭戟怒指着苍天,那是战士们不死英魂。
凝目细看,才能依稀分辨出那些血肉模糊下面是什,那是个个曾经活生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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