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个三月,沈凉生过得可真舒心。不是别,单凭王珍妮王小姐终于靠着“哭二闹三上吊”泼皮伎俩说服她家老爷子,定下回美国船票,就够让他满意。
“小秦哥哥,要先去上海看朋友,再从那边坐船走,你有没有空来火车站送?”
“他没空。”沈凉生顶见不得王珍妮跟秦敬撒娇,马上干净利索地插句,又不阴不阳地补道,“不过这样喜事,倒愿意空出
三月时候,又在画报角见着那位阮姓女星遗照,令秦敬忆起自己跟沈凉生差不多就是去年这时候遇见。他还记得那时候情景——自己正弯着腰踅摸眼镜,满目都是匆匆忙忙人脚。后来身周突然清静不少,找着镜子直起身,便见到沈凉生负手立在跟前。尽管眼神儿不好,那刻却也觉得眼前亮。许是弯腰久有些头晕,耳中微微嗡鸣,心口扑腾狠跳下,竟感到有点慌张,随口扯个玩笑掩饰。
这情景如今再想来多少带些宿命味道:匆匆浮生,身周小方天地突然静,抬眼便见他。
想到这里时秦敬抬眼望去,眼前是宁园碧波荡漾水面,他们沿着湖岸慢慢走,去看早放桃花。
桃花林中有群高校学生趁这大好春光凑在块儿排戏,秦敬驻足偷听几句,听出是《雷雨》中幕。
前年《雷雨》在津公演时秦敬便去看过,去年曹禺在《文学月刊》上连载《日出》,他也路追看下来,对跋中所言深以为然。
沈凉生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听秦敬提起,却也愿意听他说。两人在桃花林中缓缓踱着步子,秦敬给他讲小说,讲话剧,讲曹禺在《日出》跋中写过话:“渴望着线阳光。想太阳多半不及见,也愿望这生里能看到平地轰起声雷,把盘踞在地面上魑魅魍魉击个糜烂,哪怕因而大陆便沉为海。”
其实两人在起时,通常是多谈风月,少论政事。秦敬多少也看出来,沈凉生对这个国家并没什太深感情——他在中国度过童年没留下什好回忆,又早早去国外,缺乏爱国情怀也是有原因。他倒不想去指责他什,只索性不跟他谈这个话题,恐怕说得深,两个人就要为这事儿吵场。毕竟再怎有原因,真要说起来,他也不能认同他想法。
沈凉生想却没秦敬那多——他关注政局发展是为做生意,又不是为谈恋爱,加之留洋多年彻底学来洋人那套“各存己见,不必求同”做派,所以哪怕就是真说起来,也不会为这种事儿跟秦敬闹矛盾。
于是现下秦敬难得跟他表达自己政治态度,沈凉生也没往心里去,只觉对方袭中式长衫,挺拔地立在花树下,面上神色并不似口中背诵出字句般慷慨,却是恬静而深情,默默注视着不远处波光粼粼春水,落入眼中便带出几许古典韵味,像幅绘在宣纸上淡彩水墨,让他有些想凑过去吻他,又碍于公众场合不能得逞,转而言语调戏句:“沈太太,你可不会游泳,要掉进湖里还能救救你,若沉进海里,咱俩也就只能块儿淹死事。”
秦敬被他这打岔,什忧国忧民心思都提不起来,微红着脸瞪他眼,咕哝句:“……别老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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