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凉生这人装相久,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屋子人谁都没见过他这疾言厉色地发火,当下全傻眼,秦敬张张嘴,末什都没敢说。
“你倒还知道回来?”沈凉生还想再说,但看秦敬低着头不吭声,话到嘴边又咽回去,静片刻,自己打个圆场,“……先吃饭吧。”
于是泥胎般僵在旁边下人又活起来,小心翼翼地摆盘子上菜,不敢多发点响动,生怕出什差错,被东家迁怒到自己头上。
两个人默默吃饭,都没再提这个话茬。直到晚上睡前,秦敬估摸着沈凉生那点火也消得差不多,才跟他说句:“明天要去趟学校。”
“去吧。”沈凉生倒也
道句:“改天有空再叙旧。”
目送两辆车开出铁门,周秘书随沈凉生走回楼里,虽很讶异叙旧提何来,却也不敢开口直问。两人进到沈凉生办公室里,周秘书反身关好门,方斟酌着开口道:“二少您看……”话说出口,又没大想清楚后头要说什,最后只愁眉苦脸地叹句,“唉,这仗还真就打起来……”
沈凉生与日方接洽合营工厂事并未瞒着这位心腹秘书,周秘书也不是个天真人,但现下再想到早上在报纸上看到消息,还是有种异常不真实感。
室内沉默半晌,沈凉生直未接话,似早不知走神去什地方,过几分钟突地站起身,吩咐句:“公司你看着吧,有事给打电话,先回去。”
上午出门前沈凉生便顾虑着现下正是民情激愤当口,日租界里头恐怕不会太平,秦敬那个脾气,可别也跟那儿意气用事。待到提早回家,还真怕什来什——秦敬果然没老老实实呆着,下人怯怯地说秦先生要走他们也没法儿硬拦,被沈凉生瞪眼,赶紧推脱道给您公司挂过电话,他们说您在谈事情,听不电话。沈凉生强捺下心中火气,掉头开车去圣功,没见着人又去秦敬家里,依旧扑个空,又不清楚小刘具体住哪儿,只得找去茶馆,却见根本没开张,亏得有个乡下来伙计吃住都在茶馆里头,应声开门给他刘家地址,总算把小刘找出来。
可惜小刘也不知道秦敬去哪儿,听沈凉生问也挺着急,倒先把那份芥蒂抛去边,五十跟他合计秦敬可能去地方。
“边走边说吧。”沈凉生不耐烦干说不动,叫小刘上车,让他带路去位知道地址秦敬友人家里看看。日租界已经临时戒严,好在几条通往租界大马路尚且平静,路障外头还未见到什集会人群——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驻津日军先行下手,调百余门步炮、三十多辆坦克在特二区和金汤马路那头逡巡示威。
结果这日沈凉生归其也没找着人,最后载小刘回南市,见秦敬家院门仍挂着锁头,加之也知道日本坦克上街示威事,心里头已有些沉不住气。
“要是他回来,你跟他说别再出门,明天过来找他。”
沈凉生草草嘱咐过小刘,开车回剑桥道,结果进家门便见让自己着半天急主儿就坐在客厅里,心噗通落到实处,火气却噌地冒上来,也不顾还有下人在,阴沉着脸走过去,劈头就骂句:“不是跟你说让你在家呆着,合着根本听不懂人话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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