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凉生固执地不肯避讳,让他有话直说,于是四方坐定,老刘大儿子终把大夫话五十地讲,拿眼觑着他爸,又觑着自己俩干爹,只觉煎熬得坐不住,是硬把自己按在椅子上。
老刘已经傻眼,沈凉生面上却还是那副神情,连秦敬都好似没受什震动——这道儿上他也有些心理准备,若没事儿早在医院里说,既要回家说,那便是肯定有事儿。
“看做手术就免。”沈凉生反是四个人中先出声,明确表态,又讲讲他父亲事儿,末儿总结道,“开刀也没用,也不想折腾。”
老刘回过点神,讶异看着秦敬安安静静地坐在沈凉生身边,竟不出言表示反对,面上也不见如何悲恸,心里就又咯噔下。
最后事情便按沈凉生自己意思定,不动刀,只用药,连医院都不肯去住。
,可秦敬还不知道他——他这个人做事儿直是妥妥当当,自己还没想到,他便全打算好——于是心里很有些七上八下,面上却又不露分毫,连等检查报告那几天里都如往常,该吃该睡都跟以前模样——
他是不敢想。
只仿佛自己还跟以前模样,把日子过得跟以前模样,两人便就能这样直过下去。
去取检查报告那日,老刘大儿子说自己去就成,秦敬却非要起跟去。
沈凉生可不放心他这着,归其还是三个人块儿去医院。老刘大儿子长得跟他爸是个模子里刻出来,性子也是般热乎,路上嘴就没敢停过,讲厂子里事儿,讲他大闺女事,使劲活络着气氛。
倒不是他们住不起——那年公费医疗虽然刚刚改革,各单位定额包干,计划拨放,但厂子领导听说这事儿已经发话,医药费可全额报销,秦敬那头儿又补发部分w.g时亏欠工资,钱还不用操心,只是沈凉生自己不想去。
他这个人辈子都活得丝不苟,从没使过什性子,只这桩,他说什秦敬都全依他。老刘大儿子结婚早,大孙女已经参加工作,便死活不肯让秦敬去费劲找什家床护士,只说自己就是个护士,还找外人干吗
直到排上号,大夫出来问句“谁是家属”,他才噌下站起来,急急应句“是”,也不待秦敬反应就跟着大夫走进去看片子。
沈凉生关系直挂靠在针织厂,那年头是公费医疗,他们赶上个通人情大夫,见外头两个老同志,确实不方便听结果,便也没纠缠是不是直系亲属问题,只细细给病人家属分析片子,什声门上型下型老刘大儿子也听不懂,最后就眼巴巴地看着大夫问句:“……那还能治?”
“当然能治,可以做手术,也有保守些疗法……”大夫顿顿,因着见多生死,不落忍也得遵守医责,明白地解释各种治疗手段和风险,最后委婉地劝句,“老爷子岁数大,开刀不是不可以,但治愈几率刚才您也听说,您不如多想想,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吧。”
可这要怎商量?他红着眼圈儿瘫坐在椅子上,简直都不敢站起来走出这扇门。
但事情终归得说——老刘人虽没跟去,却也直在他们家里等消息,眼见三人闷声不语地回来,心里就咯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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