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也不是他最好看时候……”秦敬把合影给小辈儿看过,却难得提起旧事,也怕说走嘴。但现下他已不在乎,或者是终于忘要守秘,只握着张
“爷爷这又发什癔症呢?”
“你甭搭理他。”
入冬后沈凉生已吃不什东西,多半靠输液支持着,人便瘦得厉害。刘英虽然年纪轻,也没工作几年,技术却很过硬,手底下既准且稳,能扎针绝不扎两针,只想说可不能让干爷爷多受痛。
不过其实沈凉生也不知道痛不痛,天到头没几个小时是醒,人虽瘦得皮包骨头,面上神色却很平和,竟点不觉得难看。
“有时可后悔呢,”刘英吊好药水,陪秦敬坐下来说话,因着想要安慰老人,嘴角直带着笑,“您说怎就没淘生成沈爷爷亲生孙女呢?要是随沈爷爷长相,再瘦点,追人还不得从咱家排到百货大楼去,也不至于那难找对象。”
儿子辈多少能猜出点来,孙子辈却真以为他们是表兄弟。
谎话说久,老刘竟似自己都忘,秦敬和沈凉生可不是真兄弟。
他这人心眼儿宽,到老也懒得回忆旧事——想当年如何如何,说来有什意思。
可这天他却突地全回忆起来,桩桩地,笔笔地,有两个人故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儿,故事中人是自己顶熟人,如今回忆起来却全不觉得真实,竟像离自己日子无比地远,远得像出传奇话本,像自己改说评书后讲过虚构段子。
自己是个讲段子俗人,可段子中人不是。
“别这说自个儿,那是他们没眼光。”自打秋天那日之后,秦敬脸色反倒好,不再见什强撑着劲儿意思,当下便也笑着拍拍刘英手,“再说女孩子丰润点是福相。”
“这哪儿是丰润啊,”刘英见秦敬肯笑,便变本加厉地拿自己开玩笑,举着自己手道,“您看看,这都胖成猪蹄髈,怎少吃都瘦不下来,可愁死。”
“其实他最好看时候你没赶上,”秦敬顺着她话头往下说,又像要献宝似地站起身,“等给你拿相片儿看看……”
实则那张相片刘英早看过好几次,再说也看不出什来——w.g抄家时好多旧相片儿他们都不敢留,连解放时拍合影都赌气烧,只有抗战胜利那年合照,无论如何舍不得烧,便藏在铁皮盒子里,在院里挖个坑埋——老照片相纸本就爱发糊,因埋在地里头受潮气,照片上人就更模糊,确是看不大清沈凉生年轻时模样。
秦敬跟老刘学坏,也副老小孩儿德性要献宝,刘英自然不会扫他兴,看好几次,也还肯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看。
路晕晕乎乎地走到家,吃过晚上饭,老刘打开话匣子,依旧听着匣子里头传出戏音愣神儿。
那是出《群英会》,热热闹闹地,锵锵锵锵锵——
“想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必行,计必从,祸福共之。”
老刘突地站起来,似被戏里念白猛地惊醒,扯着大嗓门儿,荒腔走板地跟着唱几句,又用小名儿操着戏音招呼大孙女:“英儿,快快打酒来,跟爷爷喝上两盅!”
老刘婶同刘英互看眼,又同时翻个白眼。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