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钟慢慢走到九点多,沈凉生却直醒着,和秦敬起看着电视里节目,待看到有说相声,便扯起嘴角笑笑。
秦敬把他揽在怀里,自然看到他笑,也不会猜不出他意思,当下顺水推舟附到他耳边,简直是老不要脸地问句:“小沈哥哥,你觉着是他们说得好,还是说得好?”
沈凉生笑仍未收回去,还微微侧头瞥他眼,又微微点点头,意思便是“你说得好”。
秦敬也嘿嘿笑,满意得不得,正要继续跟他贫,却觉沈凉生拉过自己
旧相片,自顾自地沉浸在回忆中,“跟你沈爷爷头回遇见时候……哦,那是第二回……你知道中国大戏院吧?那天想去看戏,可人老多呀,根本买不着票……后来站在马路边儿,就说站在路边儿看看热闹……再后来……”
刘英默默听着,多少年前事,但因秦敬口才好,说得也栩栩如生。摩肩接踵人群,道边霓虹灯,穿着白西装人都像走马灯样在眼前鲜活地打着转。姑娘家心软,听着听着她便觉得有些忍不住泪,看秦敬说得告段落,赶紧借口道厨房刚烧水,起身走出屋门。
待进到厨房里,她想着不能哭红眼给老人家添堵,就使劲把泪忍回去。心思定,便觉得有哪儿不对,再琢磨,可不是不对嘛——沈爷爷和秦爷爷既然是表兄弟,怎会是二十多岁才遇见?
那刻她蓦地像被兜头打棍子,似明白什,又似十分愣仲,呆呆站会儿,突然哇地哭,又怕哭声传去屋里,连忙抬手堵住嘴,也不知道怎就那难受,直哭得蹲下就站不起身。
秦敬个人握着相片坐在沈凉生床边,根本没听见哭声,甚至没听出刘英说去厨房看水是个借口,只门心思地沉浸到回忆中去,在脑中笔划地勾勒出沈凉生年轻时眉目,又伸手轻轻抚过现下他枯瘦面庞。
他那时候那好看……去学校里找自己,不远不近往那儿站就勾得满教室小姑娘都没魂……可谁说他现在就不好看?秦敬笑笑地为沈凉生抻抻被角,还是觉得全世界人加到块儿,也及不上这个人半分颜色。
无论何时,他小沈哥哥都是最好看那个,没人比得。
九八三春节,中国自解放后第回办直播联欢晚会。那时候在大城市里黑白电视已算是普及,彩电却还是少。秦敬家里这台彩电本是老吴大闺女给她妈置办——老吴岁数大,没活过w.g,但他太太比他小不少,终于撑过来,且因老吴被平反得早,家里日子还算可以。当年老吴把秦敬和沈凉生当半子看,他们却叫吴太太“大姐”,而沈凉生病到后来还是没瞒过老大姐,于是这台彩电便被她指挥着闺女给秦敬送过来,其中好意不便明说,秦敬也不好推,不过平时却也没心思看。
但过年又不样,尤其这日沈凉生精神格外好,觉睡到晚上,醒过来听说有直播春节晚会,便半坐起来,靠在秦敬怀里,俩人开电视,块儿看个热闹。
老刘本想把年夜饭挪到秦敬家里吃,但秦敬打死不同意,只笑着说你们家老小聚去吧,也别扰们俩清静,于是给他们送年夜菜就回去,心想着初早上再过来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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