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跑也跑得掉,千军万马也闯过来,但年轻将军却没有跑。他不再是东宫林中小兽般少年,更像是森林中头漂亮大鹿,受点伤,不想走,但留下来又有点委屈。也许是萧景衍眼神太温柔,所以他也没有躲,任由他举高手中宫灯,用安静眼神寸寸检查自己伤口。
英挺而俊美将军,五官已经长开,仍然是他小言,只是更漂亮。皮肤仍然是当年样白,只是左边眉骨上多道骇人伤口,斜斜划过整个眼睛,看得出是新伤,因为伤口有些地方还是深红色。这不是刀或者剑伤口,是西戎弯刀,带着新月般弧度。无可挽回地留在他左边脸颊上,划过眼睑,连颧骨也遭受波及,像是道观中完美神将石像上被砸出道裂缝。
光是看着,都觉得心惊,这伤痕险之又险,再重点这只眼睛就没,甚至命也留不住。容皓永远不会知道赫连回军时那句话重量——生死关头,他是留手,留个全须全尾小言给他容大人。
萧景衍许久没说话。
年轻皇帝,山岚般眼睛仿佛都冻结,他只是伸出手来,用指尖轻轻触摸着那伤痕。
觉得肩上责任千斤重,他却担负着整个天下。
言君玉只觉得眼睛发热,但却没有迎上去,而是转过头去,他站在阁子角阴影里,看着湖面。
随从都退下去,只留下灯笼,年轻帝王走入阁中,沉默许久。
总是来不及,总是有更重要事,总是情势比人强,连句话也来不及好好说,东宫最难时候,他在永乾殿侍病,看着天上月光,想着要是能见小言面就好,哪怕只是不说话,看眼也好。
终于也到今天,却时不知道说什好,只是安静叫“小言……”
他动作很轻,像是怕碰伤自己般。
“很痛吧?”言君玉听见他轻声问。
真没出息,明明多少生死关头都过来,比这更痛也过来,却因为他句话,眼睛就发酸。像父亲当年第次戍边回来,怎也不肯给娘亲看伤疤。又像是舅舅家逢人便讲那个笑话,惯坏小表弟,有次爬树从树上摔下来,本来好好,结果看见他从旁边过,立刻就开始嚎啕大哭。
但言君玉知道他问是当初,受伤那刻,幽州
站在阴影中青年,高也瘦,靖北甲重,披甲时候也不觉得,卸甲才觉得那样痩。战事刚结束不久,他是新伤叠旧伤,整个人身架已经是长开,挺拔得像杆枪。腰上仍然挂着佩刀,是像太/祖晚年那样,经过战事,从此兵刃不离身,枕下藏刀,刀气伤慧贵妃额角,文人惯会颂圣,称之为枕下风,还写出“江南片天上月,不如长安枕下风”这种句子来。
他从未去过边疆,只能从书卷上拼凑小言经历,都说天子富有四海,手握天下,但也许辈子也未必能见见自己天下。
他没想到言君玉回答。
站在小阁子角落里青年像是对这称呼有点生疏,又像是带着点负气意思,闷声闷气地道:“不是你要那个小言……”
换别人,大概是要退却,但他毕竟是萧景衍。不但没退,反而向前步,在言君玉反应过来前,把他困在阁子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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