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今日,父子比君臣更客气,中间隔着往事前尘,锦妃、皇权、乃至二十余年前七皇子出生时瑞曜星象,都化作条清晰可见鸿沟,中间唯余血脉,脆弱相连。
萧桓随手下子,语气依旧平和有礼:“为朝效力,都是应当,总不能据着座丹霄宫,什也不做。”
永光帝闻言便笑,摇摇头,又道:“你终究是皇家人。先是七王爷,其后才是将军。”
萧桓似是有所触动,这触动来自于心底泛起陌生感,他从不觉得
萧桓心底那潭静水只被颗小石子投几圈清漪,便又平复如初:“与陛下亦是君臣,所持分寸,合该按最稳妥那柄尺来量。”
“你啊你。”永光帝似是喟叹,“周扬海、于立琛,老臣各有各执拗油滑,新人各有各打算,来日都不好说。唯独你,这些年来,江州线以南守得滴水不漏,只每月封奏报来,也都是平平淡淡‘无事’、‘顺遂’、‘问安’。”
永光帝看不透这个儿子,甚至在天长日久岁月里,未曾想过多解解萧桓。
自从锦妃与永光帝闹僵,带着年幼七皇子被送去江州丹霄宫,就与他隔天堑之距。
直至锦妃连带着数十宫人殉身红莲池阵消息传回皇城,永光帝才又关注到萧桓。
白日里并无大太阳,漫天不轻不厚珠灰云层铺展开,金陵皇宫花园内,碧波清池蔓延到天际,半池白荷亭亭然。
永光帝召萧桓来,四下宫人皆被钱公公遣散,悠长朱漆回廊空无人。
二人便在殿外座四角宽亭下对坐,中间隔着棋盘,夏风吹拂而来,带着池中清荷水汽,也带着江南城池柔和。
萧桓敛眸静心,与永光帝人子铺陈棋局。
永光帝近来时常召他,多为政务军务,极少同他这样单独对坐,似是要与他谈心般。
萧桓是怎样人?母妃是南疆贵女,导致他无缘皇储之位,却打出生起,天象祥瑞,本该是无忧无虑生。
“接你回金陵那天,你也不过丁点大。”永光帝抬手比比,“没待几日,寂悲见你,寡人与他相商整日,让他带你离宫,四海之内转转。”
那时萧桓被锦妃之死和身上咒术所折磨,不言不语,孤僻而静默,寂悲说句“得见众生,方解苦痴”,才让永光帝放行。
“再后来,你回朝接手鬼军,眨眼功夫,江州水军营到如今千舰大营……”永光帝边说着,边页页翻过时光书简,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儿子。
仿佛步步,过往所有决定,都是把萧桓推离他身边。
“不想问问寡人叫你来做什?”永光帝略笑,眼尾便显出皱纹,身淡金龙袍,矍铄神采。
隔着张面具,萧桓表情难辨,仿佛酆都将军这张玄铜鬼面便是他对所有事情表态。
萧桓抬眼打量永光帝,发觉这位陛下两鬓斑白,目光依旧锐利,但也无法掩饰岁月刻下痕迹——他已经是个老人。
“陛下自有陛下打算,旁人总归猜不准。”萧桓淡淡道。他对亲情二字实在没有任何概念,锦妃于他年幼时,半是温暖半是噩梦,于如今他,也只是个模糊印象。
永光帝垂下眼睛,推敲片刻,在棋盘落下粒白玉子:“老七,你不是旁人,是寡人血脉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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