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司令又奇道:“听说现在孩子都厌烦看那个,认为是可以抛到垃圾
堆里东西,你倒肯潜心读史,从此要对你另眼相看。”
冯砚棠面上红,便不说话,其实他也不大爱看旧学那套东西,但是章司令正经是北大历史系高材生,虽则为参军弃学肄业,毕竟根底还在,因此他想着,跟章司令读史倒是条极便宜路线。
话既然已说定,章司令便在自己大书房里,为他添张写字台。自此后每天白天他跟着家庭教师补课,晚饭后便跟着章司令看书。不过章司令忙于公务应酬,往往回家较晚,他本是个极善观颜察色,见状便不忙着功课,而是替章司令端茶递水、捶
章司令待冯砚棠用过晚饭,才往书房而去,冯砚棠为初来乍到,不觉做条小尾巴,处处跟着他,章司令笑道:“你看天书,难道竟不累?回房歇着吧。”冯砚棠抬脸儿,冲他笑:“正因为看天书,才更要缠着您,存太多问题,要请教您。”章司令说:“请教?这倒有些意思——你有什问题要问?”
冯砚棠说:“不明白世叔为何不赞成从军。”
章司令听到这个回答,明显有些意外,便说:“打仗有什好,杀人难道有趣吗?”
冯砚棠便笑着说:“知道,世叔是片好心替考虑,其实本来也并没有从军打算,不过既然自小在兵营里长大,现在又跟世叔,所以才想学着些兵机、制国道理,想个人倘若从军队里历练出来,做什都是不怕。”
章司令摇头道:“这话固然有理,可是军队是培养杀人机器地方,切教育,不过是为服从命令指挥,军人思维是最容易被固化,因此并不赞成穷兵黩武、大造军队。”
冯砚棠便问道:“可是世叔您当年不也舍弃学业从军吗?”
章司令听到这里倒是叹口气,才说:“不错,参军之初,也是抱着腔爱国热情,以为将这颗头颅抛在战场上,就是对国家最好报效。可是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将近十年,看到、听到,却全然不是当初所想样子。”
冯砚棠见他越说越消沉,不免有些疑惑,章司令却又说道:“中国社会问题,不是单纯依靠武力就能解决,比方你看现在外忧内患层出不穷,似乎都是些足以致命威胁,们为应付这些危胁,不得已扩充军队。可是中国社会上还有更多问题,有些问题表面看来不致命,其实却是矛盾根本所在,要能将这些根源斩除,中国这个社会,才算是真正进步呢。”
冯砚棠没考虑过中国社会问题,只好答道:“多智者多忧,这话是点也不错,您看太透,所以才忧虑过甚。”
章司令听他这样回答,倒是笑笑,伸手摸摸他脸颊,说道:“你看跟你说这些做什,弄得你也茫然起来。”冯砚棠被他摸怪不好意思,低头躲,章司令便在自己常坐那张大摇椅上坐下,冯砚棠不待吩咐,给他酽酽沏杯普洱,又在他旁边张脚踏上坐下。章司令说:“你还是多看看理工书好。”他笑道:“哪有那个脑子看这些,世叔要是不嫌弃,不妨教读读史书好。有私塾底子,上手也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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