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决定活下去。
她当琵琶,靠洗衣缝补维持生计,她看着敌兵烧木将军府、砸乌家大宅,邺水朱华被拆毁,关山月被征用为慰安部,漫长年里仿佛有三百六十个寒冬,转瞬间天翻地覆。
直到几个月前,她帮户大户人家洗衣服,却突然发现条领带——那是当初她买给弟弟生辰礼物,非常昂贵,买回来才知道闹笑话,领带是要配西服穿。好在弟弟不嫌弃,笑嘻嘻在衣襟里缝个口袋,说是要当作护身符。
那时她想着,等到明年攒够钱,就给他置办身西装。
吴家娘子知道自己必须打听清楚这条领带来历,她翻出仅剩条旗袍,用积蓄购置胭脂水粉,用已经生疏手法给自己化个最浓丽妆,抱着借来琵琶混进大户人家舞会。
青年手里拿着只灯笼,方才离得远,他没注意,这时才看清,这是盏走马灯。
半红半白,用墨笔写着双喜,在风中转动起来,刚好拼成个完整“囍”字。
高头大马,锣鼓喧天,震耳欲聋喜乐在街头回荡。
吴家娘子坐在喜轿上,十指紧扣。
吴家原本是城中书香世第,可惜战乱年间败落,父母早逝,亲朋四散飘零,她不得不从女子中学退学,带着年幼胞弟,勉强在城中谋生。
就急着续弦,也可怜嫁过去姑娘。”
“至于这成亲地方……”城隍吞吐道:“这狗贼得势不久,还没来得及盖府,就先整修原先户人家门庭,住进去。”
“就、就是当初药家柴府。”
距离战败已经过去年,又是个冬天。
也是八重寒红盛开季节。
她曾是关山月乐姬,举手投足间尽可风情辗转,技惊四座,颠倒众生,只要她愿意。
舞会上她和家主跳支舞,从此开始频繁出入府中,半个月后她成功问出那条领带来历——下人送。家主如是说。
她打听到下人身份,是府中管家,有个儿子在军营,当差
关山月赵姨可怜她,又见她生副俊俏模样,便请她到乐楼做清倌,手琵琶细细地教下来,她学得极快,不多时便能登台献艺,虽然过得清寒,总算维持份温饱。
直到古城告破,敌军入城。
赵姨原本劝她起走,但她还是留下来,因为她弟弟也在木小司令部队里。
她见过那个英俊飞扬青年军官,那日对方留学归来,笑吟吟地同她唱场西厢,神色亲近而不狎昵,让她想起自己胞弟。
后来战败,她在城墙下挖很久,没有找到任何熟悉尸体,无论是吴先生、松少爷、药家公子还是木小司令,包括她弟弟。
庭院中红梅似火,暗香浮动,到处都布置着大红锦缎,花灯高悬。
“手脚都麻利点儿!”身新衣管家呵斥着下人,“吉时马上就要到!新夫人正午就进门,今儿谁也不许打东西,否则仔细你们皮!”
众人忙里忙外,眼尖管家发现个穿白衣青年,立刻就吊起嗓子,“欸!小子你失心疯啦?今儿老爷大喜,你吃雄心豹子胆,居然敢穿白?”
对方站在回廊下,正在挂只灯笼,对吆喝声视若无睹。
管家立刻就恼,三两步走上前,提起嗓子就要骂,却忽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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