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厌其烦地跟着他,甚至连膳房那样脏污地方都肯涉足,他甚至为他,在朝堂之上同圣人撕破脸皮……如果只是为榻间云雨、枕席之欢,殿下大可以以命令口吻,逼着他屈从,又何必这般用心地哄着他?
殿下总会知道是他叛他,到时候,他该有多伤心呢?
他该信殿下,也许殿下并不会像他想那样做,哪怕他当面问他句呢?这几封密信旦送出去,他便当真叛殿下。
沈却不怕殿下罚,甚至刀断他命,可他怕殿下恨他,更怕自己错误殿下,怕他自作主张反而会害谢时观。
这哑巴并不知道,他在那驿亭下停多久,沈向之同几名死士便在驿亭里盯他多久。
“本来该是今夜启程,金陵城、苏州府,余杭……你愿意待在哪儿,们就去哪儿。”殿下缓声道。
无论北蛮攻下京都也好,还是乱世出枭雄,由哪位汉人打退外族,更迭出个全新政权也罢,这天下人生与死、好与坏,与他又有何干?
凭他对谢意之解,他兴许连刻都守不住,不等那北蛮狼骑破入京都,这位天子想必便要携着众后宫与朝官们尿滚尿流地离京南下。
但他不会知道,自己其实已经逃不掉,晚步,便会被闯入北蛮狼骑所杀,若早步,便要死在那埋伏在路上“判党乱军”刀下。
如此也算成全他与谢意之多年叔侄情,好歹是九五之尊,怎好叫他悄没生息地死呢?既要死,那便要死轰轰烈烈、“青史留名”,也不负当年先帝临终时托孤遗愿。
十几位大人都在外府门厅里候着,“沈向之俯首通禀道,“您看是不是……”
谢时观连眼也不抬,半扶着沈却手继续教他写字:“不见。”
“无论谁来,都不必来禀,那人若不肯走,请他吃口热茶便是。”
沈向之即刻颔首:“是。”
他人在原地顿顿,随后又道:“方才尚书大人道,您见与不见并不要紧,只要卑职向您讨句准话。”
谢时观晨起时吩咐过,只要那哑巴踏入驿亭步,立即便要将人绑押回府来,之所以派沈向之去,是因为沈却身功夫都是他教,
沈却偏头,望向他:“为什……”
为什不走呢?
谢时观笑笑,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不将那些密信送去驿站?”
沈却也说不清楚,那日他带着那几封密信停在驿亭不远处,手里紧捏着那蜡封皮纸,可偏偏却连步也挪不动。
王爷待他那样好,返京回府之后,殿下便始终待他体贴入微,他那样金尊玉贵个人,却肯背着他在泥泞山路上行走,怕他再被吓到,殿下命人换床榻,夜里进屋时也都会敲敲门来提醒。
谢时观轻笑声:“他想听什话?本王又不是他肚里蛔虫,怎会知道?”
沈向之略略福,俯首正要往外退去,却听那上首案边之人忽地又开口:“你告诉他们,本王尚在禁足,只要圣旨谕令不下,本王便不会离京半步。”
“是。”
沈却笔端微微顿,谢时观则稍使劲,逼着他继续往下写:“没想过本王会留下?”
只见这哑巴摇摇头,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尚有些恍惚,他看向宣纸上墨字,这些日子练下来,他字已规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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