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劝,便是遣几名亲卫,硬是押着那家子,逼着人回来继续开饼铺,不过倒也给些银钱稍作安抚。
面对这哑巴如此突然之举,殿下却表现得点也不惊讶,就算沈却再迟钝,也该明白殿下其实早就知道,只是迟迟没拆穿他。
怪不得他分明记得昨夜是将密信藏到箱侧,可晨起时却发现,这几封信竟跑到他那身官袍底下。
沈却还当是自己糊涂,他这些日子寝食难安,时有走神,记错这信位置,也并不是不可能。
殿下故意将那信调换位置,今晨试探,想必也是在等他坦白,可他竟然还在撒谎……这世上再没又比他更坏更卑鄙人。
他边下着馄饨边笑着,并未察觉来客其实并不曾笑。
将那碗馄饨递给沈却之后,老人家又道:“同你主家提句,若爱吃这口,也就趁着今岁。”
沈却匆匆点头,随后便捧好那盅瓷瓮,缓步离开那间铺子。
迅速回兰苼院,主屋内安静非常,他以为殿下还在睡,便轻手轻脚地将那馄饨在几案上摆好,随即又将收在衣襟里密信取出来,放在那盅瓷瓮旁。
正欲去看眼榻上人,却听那屋门忽地便被人从外头推进来,把熟悉声音:“回来?”
又是他师父,动手时总会留些分寸。
至于那些死士,只是因为沈向之有过前科,殿下怕他再把这哑巴弄跑。
约莫过两刻,才看见那哑巴终于动,沈向之叹口气,伸手紧紧挂在腰间细绳:“准备……”
动手二字尚未脱口,便见那哑巴忽然转身,并不往驿亭里来,反而往回路上走去。
沈向之缓缓松下手,而后意味深长道:“回府吧。”
他慌忙转身,却见殿下竟身着套外府仆丁装束,手里拿着两块油纸包着糖饼朝他晃晃,随后又遥遥朝他笑:“是巷口那家,还烫着呢。”
自他回府后,便再没吃过这糖饼,巷口那家饼铺不知为何闭店,远志去给他买过别家,不知怎,滋味就是不及这家好。
沈却不敢上前去接,那瞬间,愧悔和疚歉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压倒,像是被人从脊髓里抽干所有力气,他几乎下意识地便朝着谢时观跪下去。
殿下随即也俯身蹲下去,把那两块糖饼递到他唇边,可这哑巴唇却紧抿着,连看他眼也不敢。
“不吃吗?”谢时观很轻地叹口气,“这家铺主原要搬到永平坊同他小弟合开食肆去,好容易才让本王劝回来。”
从驿亭离开之后,沈却又赶去平康里买碗馄饨,那老翁许久不见他来,可见他言不发,又提上来只眼熟瓷瓮,这才认出他来。
“怎有好些日子都没见你来?”那老翁笑着说,“年纪大,总要忘些人和事,难为还记着你这只双层瓮。”
这老翁看不懂手语,又有花眼,这几岁愈发严重,连沈却唇语和那沾茶水写在台上字也看不清。
但就算得不到沈却答复,可也不耽误老人家同他闲话家常。
“再熬年啊,就将这铺子卖,如今转眼连小孙媳都有娃娃,儿孙们成家立业,也不必这把老骨头再替他们熬着,明岁卖铺子回乡去,也好颐养天年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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