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翰林院时敢夜谏太子,入门下省后亦敢接状弹劾王奇。在台狱中对朝廷命官私自动刑,又暗通御史台侍御史将魏明先逼出朝堂。位不过从四品,却享钦赐车驾宅院,便连似廖从宽这等圆滑之人亦肯与她亲近。皇上登基点她为大典前导官,因她之故当廷排贬四位朝中重臣。她虽遭贬,可京中朝官哪个还敢再小看她?
就连他这个与皇上君臣相知二十余年人,见她也得称她声——孟大人。
那年春日在严家酒楼看见她时,他何曾想到这个女子有朝日竟能有这番荣宠?可她身上这浩荡皇恩……他双
然后低低吁气,肩膀轻缩,整个人窝进椅子里,闭闭眼。
沈知书在旁边斜眸看她,目光却变得有些冷漠,开口道:“你方才说话中,可有句是真?”
她没睁眼,声音轻几乎让人听不见:“……自然都是真。”
沈知书眼底滚过抹阴雾,起身负手踱两步,才又转头看向她,眉头紧紧皱起,“自幼与皇上起长大,皇上性子,能不知?!”
孟廷辉动动眼皮,没吭声。
霍德威本是将疑,可被她这斥,登时怔,竟慑于她这气势之下,半晌都没再吭声。
她双手展诏书,冷眼盯着霍德威,仍是厉声道:“皇恩浩荡,以皇上近臣之身千里赴此边地乱军之中,岂有绯服鱼袋之臣信口骗尔之事?皇上为抚乱军之心,连夜寝食难安,亲手研墨书此诏,字字饮恩,岂有天子手诏在前骗尔之事?”
霍德威生生愣住,看她道:“这……”
孟廷辉冷笑道:“皇上恩谕皆已代为言明,霍将军若是体念君心,自当率军归顺,开城门以弃兵械,朝廷自当厚赏霍将军投诚之心;然霍将军若是执意以为是口出诳言,便只管踞城在此不为所动,但等朝廷出兵清剿城乱军!”
霍德威脸色黑阵白阵,只盯着她,不开口。
他紧盯着她,半晌后又道:“便连对,你也不能说实话?”
她这才慢慢地睁眼,看看他,仍旧是轻声开口:“……方才说,便是皇上之意。”
半晌,沈知书才错开目光,走去给自己斟杯茶,拿起来慢慢地喝。
北地气候干燥,她嘴唇有些龟裂,手背上犹有方才登城时被砖墙擦伤痕迹。可她就这端坐在那里,不说话时候模样平静,丝毫没有人在乱军之中紧张神态。
已有年多未见,早前他离京时,她还是那个入翰林院不久、处处谨慎做人新科女状元孟廷辉。此时再见,眼前这个女子竟已成臣工们口中*佞宠臣。而千里之外,京中朝堂上那些风云之事,他在青州亦多有闻。
“霍将军。”那边沈知书忽然开口,声音凉淡却又有力,“孟大人入朝不及两年便在从四品之位,若论朝官品阶,她比要高,若论皇上宠信,她亦是京官中头等红臣。霍将军如何不能信她之言?”
霍德威眯眯眼,又冲她道:“你所言果真俱为皇上之言?”
她却收诏书,慢慢地坐下来,再也没看霍德威眼。
霍德威又望望沈知书,皱眉沉思片刻,然后站起身来,又道:“容去召城中将士们,听此宣敕之诏!”
孟廷辉抬睫,看着他哗啦拉开门,走出去,那门又砰然掩上,震碎地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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