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这怒容之下又是怎样番挣扎思量,她都深切地明白。
他门心思欲养百姓、致太平,连北戬减岁请都允,图无非就是个北境裁军、二国安宁,谁曾想他这让步换来竟是北戬贪心反噬。
他是真不愿动兵,可却被惹到再也压不下举兵欲望。
何况再加上建康路中宛遗寇逆乱。
叫他怎能不动怒!
但董义成此番作为,却让中书老臣们处境愈发尴尬起来。
中书向来是不主战,这国泰民安日子方过二十余年,谁人忍心再将边地百姓们重置于箭雨枪林之中?何况旦开战,势必又将征调民夫十数万为运粮筑砦计,朝中三司亦必要纳赋拨钱给前线军中,如此开销可不是枢府那些战功赫赫老将们所能筹虑。
董义成身为边路抚帅近二十年,却在今次犯下如此大误,原因无它,无非是心怕自己丢损北境州半县,会招致皇上降罪,所以才图路近速快从岷山调兵。
然而他这不顾后果调兵令倘是出个差错,让北戬得兵家先机,只怕这北境场大战是再不能免。
何况以皇上性子,虽是为百姓民生计而向无起兵之念,然朝被北戬进犯而损国土分厘,又怎可能容它北戬丝毫!
为就是要筹北境数个要砦,以防裁军后北戬趁隙侵兵略要地。
亭州地小非重,没理由能让北戬数万大军如此重视;而就算亭州被北戬所取,往南自有青州与庆州两个重兵大砦来挡,北戬不会傻到要啃这个硬骨头,围亭州目亦不会是想要从此处直侵入境。
可董义成却是如此张惶失措,竟然调岷山新砦中兵马去救亭州之围!
岷山那边兵力减,安知北戬不会另派兵马直逼岷山?
而岷山倘是被下,北戬便又踞得处险要地势,前可攻而后可守,其兵马粮草亦有捷道可走。
但若罢董义成,却不知这潮安带兵事要付于何人来掌。
英寡踱上前两步,冷着脸开口:“以狄念为潮安、建康、临淮三路宣抚使,经略北境兵事。莫论外乱内祸,由其宣抚司体为略,枢府
是以这天下寸土寸壤都不可予人,而北戬毁约在先,势必不能恕其纵兵来犯之举。
因而中书亦没人吭声,甚而已在心中盘计起北境军需粮草等事。
“下诏,”英寡终于又开口,眼底怒意仍盛,“立时下诏,给朕罢董义成潮安安抚使职。”
她在后静望着他这怒容,心里面也不甚舒坦。
与其说他是在气董义成愚蠢,不如说是在气自己未及早选任旁人,而致此次陷入如此被动局面。
蠢,当真是愚蠢至极。
枢府老将们眼下心中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然圣怒在前,做臣子们绝不敢再在这旺火上泼油添柴,均兀自思量着,北境上这场如劲风燎原般烧起来战势将会是何走向。
中书人脸色更糟。
潮安北路安抚、转运二司官吏们近年来迁动纷频,皇上之前直没动董义成,不过是当初柳旗哗变后为要升擢孟廷辉而与东党老臣们个面子罢。
自徐亭、古钦二事毕,朝中老臣之势早已是大不如前;因有孟党在侧,东西二党老臣们之间嫌罅也渐次少,都知倘是再互相为难,便宜只有朝中这批争欲上位年轻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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