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临夕下意识地挺身,抬眉去看,又微微皱起眉,低声道:“陛下是要拔营往舒州去?”
英寡没答,慢步走近他,身后有阳光泄进来,在地上映出淡淡条光痕。
只是这沉默却令人愈发紧张起来。
岳临夕有些喉紧,又问他:“陛下还想要做什?”
他神色略微有些满意,“颇识时务。”
他道:“到舒州,待中宛遗臣们俱允之后,便大白于天下。”
“好。”她瞥他眼,便又马上返身出帐。
她语气很是平静,就像这切不过是他与她场交易罢。
帐帘轻落,有草沫清香扑鼻而入。
指腹犹存湿意,他心忽而也有些湿,终是没想到,自己未欺她未辱她未负她,却还是令她哭。
泪水不停地流,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他缓缓走到她身前,抬手抚上她脸颊,轻轻擦拭她泪,可却怎都擦不尽。
这滴滴泪水烫得他手指轻颤。
心也跟着轻颤。
隔这多个日日夜夜,他终于又触到她。
竟会当真如此刚愎无羁——
“册后诏命在此。”他紧望着她,声音微哑:“从此以往,你孟廷辉便是朕皇后。纵是你今后背离御前、有违诏命、不再忠诚,你也依然是朕皇后。除非是朕亲手废你后位,否则你这生世都别再想与朕脱离关系。哪怕你死,也还是朕人。”
明知他这话无关爱无关情,可这似誓非誓之言却让她再也抑不住心中多日来积压思念矛盾之情,泪水瞬间冲出眼眶。
没有繁文缛节,没有礼官内侍,没有切切。
她长裙下摆尽是泥污,脏乱不堪,甚至连头发都没能好好地盘梳起来。
岳临夕脸色黑些,退不得挡不得,只得道:“陛下还请有话直说。”心中明白,昨夜既是写那封信与舒州,自己便只能顺着他心意来,否则便是两头毁誉丧命结果。
英寡站定后低眼望他,开口果真直截当:“朕已册她为后。”
岳临夕惊跳
转身回望,却见那纸黄诏仍躺在冷冰冰在案头。
是他忘记给她,而她也忘记拿。
·
岳临夕坐在简陋帐中,听得外面兵马声起伏不休,却不得出帐探看,便愈发坐立不安起来。
烦躁之时,有人从外进来,逆光身影恰巧罩住帘缝处透进来些许光芒,帐中顿时暗。
他曾以为今生今世都不能再这样触碰到她,可是苍天有意,终许他这人这世,令他从此不留憾。
他有多想拉她入怀,亲吻她眉眼耳唇,将她嵌进自己身子从此永不分离,可却只是收手道:“回帐中吃些东西,换身衣裙,人马巳时拔营出发。”
她抬手飞快地抹抹脸,依旧垂着头,轻问:“拔营往舒州方向去?”
他点点头。
她便起身,脸色有些然,又问道:“这册后事,以及你今日议定之事,何时告诉众人?”
世上再不会有比这更简陋册后之仪。
世上也再不会有比她更狼狈不堪皇后。
从前她,是多渴望能生世得到他、陪在他身边、看他固江山养百姓致太平,可这个后位对于她来说,又是多遥不可及。
如今她真成他皇后,可这切却与她所期许是多不同。
又是多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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