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来看你!舅舅是不是打你?”薛崇简穿着绫纹罗裤,上身却只穿着件半臂,露出两截肉呼呼雪白胳膊,风风火火闯进屋来,直扑李成器榻边。
李成器刚服下药,迷迷糊糊趴着正要睡去,骤然被他惊醒,守在儿子身边李旦夫妇也惊道:“花奴,你怎来?”薛崇简道:“和阿母起来,舅舅,阿母说你打表哥。表哥读书很用功,你为什打他啊?”李成器用手肘支撑着趴起来,涩然笑道:“表哥自己不听话。”
太平公主被宫女扶着来到门口,轻唤道:“四哥。”李旦和刘后浑身都是颤,下意识地站起来。他们自薛绍出事后就没和太平碰过面,今日见她穿件百鸟纹窄袖敞口黄襦衣
此狠辣,忍不住伸手回去捂住右边屁股,只觉肌肤上又潮又烫,也不知是否出血,心中惊惧更被放大几倍,哭道:“爹爹!爹爹别打……让歇歇……歇歇再打……”
李旦不动声色将他手拿开,反扭在背上按住,戒尺仍是不住打落。李成器痛楚还在其次,父亲这片刻间翻覆态度,实在让他恐惧到极处,他努力扭头想看父亲脸,哭道:“爹爹你是不是生气?不喊……”刚说到此处,又是下剧痛难耐,“啊”得叫声,忙又哭道:“……不是故意,不喊,爹爹别生气……”他不再呼痛,奋力咬住嘴唇,李旦按住他那只手并未用多大力气,他却强撑着不敢再挣动。
李旦又打十几下,见李成器臀丘上片三寸宽伤痕已经紫得发亮,他憋着气又狠打几板,几滴血珠终于从皮肉中渗出来。
李旦长出口气,想要抬袖抹去额上汗水,却又忍住,回头将那条戒尺抛在地上,淡淡对韦团儿道:“夫人如此向太后回复,可好?”
韦团儿也不曾想到,他个温柔淡雅人,倒也能对儿子下如此重手,笑道:“难为宅家。宅家送送奴奴可好?”李旦点点头,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正看到李成器从桌上艰难撑起来,然而终究体力难支,又摔在桌上,他那双茫然眼睛四处搜寻,喃喃叫道:“爹爹?”
李旦只做不闻,陪着韦团儿出去,走出几步,便听见从屋内传来妻子凄怆哭声。
刘后奔进屋内,眼望见李成器被打得红紫斑斓屁股,握住嘴惊呼声:“如来!怎……”
李成器等板子停,心神稍稍清明,倒也想明白父亲方才打得那快,也是为让他少受折磨。在母亲怀中喘好半天,才沙哑着嗓子哽咽道:“娘……没事……爹爹打得不重,不怎疼。”
李旦去而复返,正听到这句,颗心似是碎成千百块,悄然拂去眼角滴泪,怔怔向内侍吩咐:“送太子……回东宫去……”刘后悲呼声:“宅家!”扑倒在李旦膝下哭道:“让凤奴在这里养伤吧,东宫又没人照顾他,这热天,起炎疮怎好?求求你,让凤奴留下吧,让再做夜母亲,太后便是要打要杀,也认!”
李旦低头看看满脸是泪妻子,长叹口气,心中最后丝理智也随即崩坍。他也极想极想,能够将儿子留在身边,哪怕只有夜,看着他闭上眼睛安然入眠,这渴望过于强烈,足以驱使天下父母为之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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